楔子 邂逅(1 / 2)
楔子 邂逅
那日正为春初融雪化晴时,冬日的阴寒流风已渐回暖,微湿的温气在这片阴水满渗的州泽地界轻微的掠去一层映骨寒意,街头的人们还是浑浑噩噩的在无有阳光抚慰的阴靡日子里奔走忙活,古镇老街不热闹也不寂寥,野狗闲鸭一二,散行路人七八,菜贩小商有气无力的叫卖着藏冻了一个冬季的干瘪腌菜腌瓜。
逐渐,天际压低的乌云更为浓密的压挤下来,彷如随时会掉落一般压抑翻滚着,终是一阵阴寒风气夹杂着周边江水的湿寒之气溢在空气里腾升开,大朵的乌云滚动翻闹,连最后一丝阳光都终被吞嚼遮蔽,天地黑暗的如坠黄昏,雷声也随即带着滚滚轰爆声并夹闪电而至人间。
“下雨啦!”
“又下雨啦!收摊回家啦!”商贩利索的收起小货推车,推离或找稻棚茅屋或浓灌树荫,只为躲避顷刻将落的暴雨。
“今年春寒的厉害啊。”
“是呢,照这天公下降龙涕的势头来看今年稻谷难种啊!唉!”
“难啊,生活难啊,本就气候不好,又有人祸,听闻去年那西洲闹腾的血蝶魔乱还未有正派治理,怎么办啊这日子,这叫人怎么过。”
“是呀是呀,瞧这水涨船高之势,大家都是明白的,各处水道都联通一片,西面的水都往我们这东面流来,如若这雨水带那西洲的妖蝶虫卵顺流而下冲到我们帝洲的河塘来该怎么办呀。”
一个躲雨的行客如此一说,躲在雨棚下的人都忧心忡忡的议论起来,众人越说越悲伤担忧,但也有人乐观的豪情道:“莫慌!邪火应该烧不到我们这帝洲吧。我们这可属溟帝之地啊,下有神龙地气,邪魔妖风该不敢来滋扰,而且皇城幽溟军会镇守州池,该无大碍。再说帝洲之前还有南洲挡着,南洲到现在都一切安好,我们该不怕才是,要出事南洲早出事了。我们的门户被南洲挡着呢。”
“那是那是。”
“也是,不曾听闻南洲的百姓逃荒过来,似乎一切照常,没什么影响。”
“吾信吾王,其他州泽不能估算,至少我们帝洲是该没事的吧。”
“是啊是啊。等帝洲也出事的话,那这天下也差不多已完了,至少现在帝洲没事,各处也该没事,再说溟帝绝对不会不管的,这可是他的江山呐!”
躲在个春日茶棚里的商贩与旅人们七嘴八舌说着,渐渐他们越说越是来了自信,氛围也无之前的颓废消极。
溟圣泽国地处丰饶水米之境,国地布满水川河道,处处有水,处处有溏,而雨水丰泽过盛却也成为百姓的忧愁,虽是丰富水源常年带来富足的粮米稻鱼,但也因水引来的愁患从不间断,因雨水过于丰饶,所以处处山水,处处迷雾,泽潭深幽,泥石流与滑坡也常有发生,国度内几乎每处村坊街市田野山头都有草亭木棚供百姓免费歇脚躲雨,但也随处能见被雨水河道冲变形的道路,常是迷人行路,困人于没有地标的山水迷宫中。
乡间小镇唯一一条坚固的主干道修了一条驿站官道,官道边林立多家小商铺,茶棚也在其中,这会儿百姓们避雨茶铺内,闲暇无事便讨论着天气与最近闻得的邪魔滋扰事迹,滔滔不绝的交流声伴随雨声淅沥而落,青石板铺修的桥与街道此时无行人踏雨而过,不知谁家少女怀抱双清微拨四弦籁音,江南小调衬雨零落,如滚珠清扬,儿童在家屋门口伸手玩着落下的雨滴,屋后水塘里老牛静卧源渟一丝不动……
逐渐街头雨势渐大,是连猫狗都找躲雨处避之了。便是这样的空无一人行径之刻的街头,远处从河桥上过来朦胧雨中一翩翩少年,少年明黄粗麻浅衣,肩披一土灰色旧褂子,腰盘青蓝腰带,上悬一罐老葫芦,脚踩土色沾染泥水的湿旧布鞋,便就这样冒雨撑着一把青伞缓缓而来,他背后还背着个布包,布包里塞满长柄油纸伞,伞柄多数露在布外被捆扎成一缕,整整齐齐干净不着灰尘。
雨中步履轻盈自若从容的少年很快吸引雨棚里一众百姓的侧目。连楼阁上轻轻弹双清的少女也微调慢了下调儿,素手轻开一点窗缝,低头微赏看起来。
少年眉清目秀,清丽容颜在被雨水净化的空间里更是清晰脱颖,雨露雾气散开中,他带着一股水汽朦胧的婉约柔美气息行云而过,这是一个相貌第一眼似平淡却定神多瞅几眼会让人感过目难忘的少年。年貌目测二十左右,不带繁琐发冠,扎一麻花小发辫侧挂肩头,初见其貌不扬却定神观看惊艳之色跃然山水之上,就如这雨下江色水墨,清澈得无有一点浊物感那般的令人印象深刻。
便也哪怕是少年郎,这般的可人容颜也引得雨棚中的人们多看几眼。暗叹好一个卖伞游郎。
卖伞少年行到桥下一开着铺子的客栈边,他解下腰间老葫芦,人不入店,却用内力把老葫芦抛出一稳当的弧度,那老葫芦空中滚了一圈轻轻稳当落在微眯眼打盹的客栈老板面前柜台上,只转了好一会才停稳。老板顷刻惊醒,他小小的豆子眼瞪大起来,其中夹杂惊叹的打量着门口的客人。
“掌柜,来一壶老黄酒。”少年清脆声音悦耳动听。
“好嘞,客官不里面请?”
“不了,行路匆匆,我这湿鞋泥脚恐会磨坏您家地板。”
“不碍事,今日无有生意,进来也无妨,待看您如此通情达理,便多给您一勺。”
“多谢,满上~”
卖伞郎待接过小二从店里递回的酒壶后,他一个铜板字儿扳手飞出,小二接过飞来的抛物铜板,乐呵呵的回一声:“多谢客官。”
少年端起老葫芦,对着葫芦口‘鼓秋鼓秋’的喝了一大口,然后一抹粉色透唇长释一口气,这时他才低头发现了坐在店口台阶上一浑身湿透脸色气鼓鼓的少年。
卖伞郎眼睛一亮,他用湿鞋微微碰触这坐在台阶上的少年小腿,少年愤然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当见对方容颜,卖伞郎少女微惊啧一声,这换来坐在客栈门口少年更为鄙夷的一声哼。
卖伞郎少年吊儿郎当的歪着头打量这坐客栈门口的少年来。只瞧他一身华服长袍,虽色调简素黑灰相间,但能见那衣服上布满暗纹云路华贵,这是上好的蚕丝宫贡之物,卖伞郎少年是识货的,然后他又见少年细腰上白色玄玉显,上隐隐约约刻一仙字,这会儿就有点底了。然继续观察,他又瞧见少年肩背上挂一讲究的红木剑盒,而人虽然湿透但头带流珠水玻璃头冠。这一身行头都低调奢华着与这民间的淳朴形成强烈的对比。卖伞郎少年微微点头。
他又喝一口黄酒,啧声道:“仙道之人?”
坐在客栈门口的少年抬头惊异打量卖伞郎,卖伞郎当对上那明媚秀目只感其中流光幻彩一瞬触动,心底瞬激起一阵涟漪波荡,想来多年没见过这么漂亮通透的眉目了,真是赏心悦目,他如若见民间至宝,其中仙气凛然之感侵染他心脾,这脱俗仙灵少年只第一眼就让他目不转睛。
少年又哼了声,再次低下头依然气鼓鼓的低头抱着脚腕坐在店铺台阶上,终是半宿回答一句道:“对,又怎样?”
卖伞郎这会儿倒是笑了。他对店里老板大声道:“掌柜啊,您怎把这明显是仙家道门下山来的小道长给撵出来了啊?这太不地道了吧?”
豆子眼客栈掌柜苦笑着赶紧道:“这可冤枉我了!我岂敢怠慢仙道高人!是他不愿进来,你知我们民间最稀罕见到仙门高人,我一见他这心头配饰就知不俗,免费请他吃喝留住,可这小仙就是如何都不愿意呀!非要就坐屋檐下避雨,我无能为力!”
“这是怎个回事?”卖伞郎少年眨着眼满心好奇。
坐在门槛上的少年听得他话后又缓缓抬起头来,他搭话道:“我身无分文,岂能占他人生意位!你别多管闲事,我等雨停,自然会走!不会打扰到别人的,难道我稍微这里休息下也不成吗?”他清脆如雨铃铛叮咚泉响的好听声线听得卖伞郎少年心神荡漾,卖伞郎少年那双美若狐狸的桃花眼眯起笑得婉约又道:“是为仙家下凡之徒,我们这儿都是对除魔卫道的仙门道客最是尊敬的,道长无钱也不用客气,小坐饮茶,客栈老板必不胜荣幸免费招待。不必这般古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