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京州一向是干燥晴朗的天气，最近却下起了大雨。
深山里闪烁着红色的火光，柴堆旁围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着白衣，半蹲着往火里添柴，另外一个穿了身宝蓝色锦袍，正懒懒窝在白衣男子身侧的大树上。
那树枝叶茂密，恰好把荫下遮了个严实。
孟秋打了个哈欠，“明正则，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当真天算不如人算，两人原本以为两天脚程的地方，如今被这漫山的大雾拖到了第四天，如果不是明正则带着人找到家猎户，怕两人还在这山林中打转了。
那猎户告诉了两人，这是方家祖坟山，没有搬迁，就请人来改过风水。
想这弯弯绕的路，估计不是改风水，还有布机关吧。
孟秋只要一想到自己脚底下是方家先祖的墓，就感觉一阵怪异，谁知道方家人是什么毛病，好好的祠堂不放，祖墓不造，硬要把人埋在这荒山野岭，还布了个乱七八糟的阵法。
明正则耐心添柴，火光照在侧脸上，显得儒雅且干净。
这个儒雅干净的人垂下眸，只道，“不知。”
孟秋知这人还生着自己说要拿他扇子当柴使的话，叹气道，“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你怎么拿它当个宝贝...”
明正则突兀地截断他的话头，“三天。”
孟秋一怔，大叫道，“三天？还有三天？”
明正则道，“不信算了。”
孟秋叹了口气，“我就是相信，才不愿信的。”他既忧心晗玉到没到手，又忧心善林镖局的人如何会突然死在方宅内，烦恼交杂，就凭空生出一门恼意。
明正则道，“你很急。”
孟秋道，“你不急？我身边只带了两个娇滴滴的侍女，我不能急？”
明正则无奈道，“绿竹是你大哥的头等丫鬟，桃绯是你一手教的武功，轻功更是得了费姥的真...”
“打住！”孟秋撑大了眼睛，“你还说没有打桃绯的主意？你把她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明正则沉默片刻，竟不知道怎么作答。
孟秋一向认床，在野外的两天几乎没怎么睡，此时眼底普通挂着两条臃肿的毛虫，他换了姿势躺着，问，“还有多久天亮？天亮我们就走？”
“你休息好了，我们现在走也可以。”
明正则被他拉着也没休息，还是一如既往衣冠楚楚的样子。
孟秋侧着眼借火光打量他一会，又抬头看了眼昏暗暗的天空，突然一翻身，把头埋了起来，“不走，等天亮了。”
明正则道，“已经要日出了，现在赶路正好。”
孟秋蒙着脸没反应，他不欲再劝。一刻钟后，孟秋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被不知哪来的冷光刺了一下。
天已大亮，蒙蒙下着小雨。孟秋一个鱼打挺跳了起来，“你怎么没叫我？”
明正则已经灭了那堆火，此时正把些湿叶往上堆，“我还没弄完，你可以再睡会。”
孟秋强撑起来的精气神因这话又消下去了，他表情恍惚地站在树干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望了望，等着明正则收拾好。
突地他眼瞳一缩，声音还未落下，人已在树上如飞鸟般飞了出去，
“你快些弄，我去看看。”
明正则没接话，原本慢吞吞的动作一快，手上湿叶便整整齐齐地铺满了火堆。
其实下着雨，倒没有必要做这事的…他失笑，自己也是晕了头了。
不及回神，明正则的身影就也跟了上去。
孟秋此时已站在对面的山坡，方才远远看不真切，如今到了眼底，孟秋才看清这一地的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都有镖牌，
感觉明正则到了身边，他才冷静道，“昨夜听见声音没有？”
明正则俯身查看了下，摇头道，“昨夜雨大，杀人的人手法高超，听不到的。”
地上躺着的人都面目苍白，面上与土地的血迹已被冲刷得差不多，只有颈部苍白外翻的伤口显得异常狰狞。
“善林、风火、募投。”
明正则直起身，沉声道，“都是名镖，却不知怎么会聚集与此。”
他不知道，孟秋却知道。
这些全是他亲口点出的镖局。
孟秋指节泛白，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来，“还有没有活口？”
其实这话不问也知道答案，风从山谷中刮过，满山都是似哭似笑的哀嚎。
孟秋就现在一堆死尸中，有的面孔还有些熟悉，现在也只能在地下等他喝酒了。
明正则轻道，“已无活口。”
他们是因何而死，是谁杀了他们，在此刻仿佛都变成了一桩悬案。
再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孟秋似乎忍无可忍，腰侧的剑嗡鸣作响，他拔剑一横，空气就撕裂着炸响。
明正则身影一闪，手已稳稳摁在剑柄上，“孟秋，静神。”
孟秋道，“你放手。”
明正则没动，两人僵持不下，孟秋又道，“让我把这一剑砍出来，我就冷静了。”
明正则轻轻摇头，“勿惊扰了死者。”
他噌然收剑，剑气震的明正则手臂微麻。
孟秋沉默绕过他，狠狠一剑插进了土里，几乎没了大半剑身，随后剑柄一转，便凭空震出一个深坑来。
那些尸身都纷纷落进了坑里，孟秋转过去不看他，只道“我们去找人，把他们葬了。”
明正则应了声，鼻端突兀地闻到一丝血腥味，只以为是孟秋动了尸体，散了血液出来。
却不知背对着他的孟秋，嘴角溢出了痕血丝。
.
原本天还下着雨，明正则计划两天赶到的路程，被孟秋执意压缩成了一天。
他无奈道，“哪怕你赶到了，真正的敌人也只是以逸待劳，你又如何对敌？”
孟秋道，“我能等，那些枉死的人能等？”
在这样的雨里泡着，人都能给泡白了，更别提那尸体。
明正则这才问道，“这些人，你都认识？”
孟秋袖下的手指蜷了蜷，“认不全。但我前几日叫人送东西给清光，点的是这几家的镖。”
明正则道，“送什么？”
孟秋道，“特产。”
明正则没有再问，只带着人往城内赶去。
他察觉出孟秋有力不从心之像，便特意带人往轻缓些的地方绕行，最终赶紧赶慢，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孟秋再进城，已没有一开始欣赏城内热闹的心情了，他和明正则一回方府，一进门，便被人团团围了起来。
孟秋这时头晕脑胀，只烦躁道，“做什么？连客人都不放过了？”
明正则把他往身后推了推，沉声道，“你仔细看。”
孟秋这才发现周围人中竟有些熟悉面孔，是同来的客人，此时更像一群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