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围巾（1 / 2）
昨夜虽然不欢而散，但庞玉茗和白晴的“促进父子和好大作战”不会因此而停止，甚至可以说，在开始之前，她们俩就已经预料到，初步的计划不会成功——也算是“积怨已久”了，这么轻而易举就做到的话，可能性真的不大。
年二十九到正月十五都是人们乐于出行，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在崔时穆的老家，甚至还举办了庙会。庙会这个东西在高楼大厦的现代化城市里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了，没多少人会去记住农历几月几日会有这种“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的集市活动，毕竟缺啥直接淘宝就好了，再不济，直接去到商业街之类的地方不就一并都能解决了吗？
崔时穆被庞玉茗和白晴捞出来的时候还满脸不愿意，尤其是白晴，作为一个十几年来的邻居以及从小熟识的年轻女子，直接出入一个大闺男的卧室不说，还上来就掀被子，这换谁能受得了？
“我说白晴，我要是裸睡你可怎么办？”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崔时穆打着哈欠问道。
“切，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什么没见过？”白晴倒是脸儿都不红一下，用筷子把油条往下压了压，夹断一块儿沾满透白色豆浆的放到嘴里，满足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店里的猫猫狗狗比你坦率多了，我都没不好意思，你怕啥？”
崔时穆哑口无言。
虽然出门前说好的是开开心心结伴出行，但出了巷子口，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并行的四人却不约而同地戴上了类似口罩，围巾和墨镜一类的东西遮住自己的脸。崔时穆关门的时候，往旁边刷了不知多少次的白灰墙上瞄了一下，虽然一看就是赶在他回家之前特意重新刷过的，但花花绿绿写满诅咒的话语，还是多多少少冒了点影子出来，很不老实。
于是一大早的美丽心情就多多少少被破坏了一些——无情的现实又摆在了眼前，村子里的人从没真正地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我们去前头看看，那边有新鲜的羊肉，”刚迈入集市没多久，白晴就拉着庞玉茗往前多走几步，与尴尬的父子俩拉开距离，“你们先随便逛逛吧，我们在前头那个唱戏的地方集合！”
父子俩还没来得及拒绝，庞玉茗和白晴就跑地快没影儿了。
“平时散步你妈可没走这么快过…”崔耀文无比尴尬，只好自己找点话题，“今儿天气不错，大太阳晒着，以前过年的时候很少出太阳的！”
“是，这样暖和点…”崔时穆点点头，心里因为崔耀文的主动示好稍微好受了一些。
两个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可聊的，兜兜转转就走到了集市角落，一个卖衣服的地方。现在的庙会也与时俱进，衣服的小铺不仅摆出好几个姿势风骚的模特，甚至还有化着浓妆的女孩子在旁边不停地试衣服做直播，吸引顾客。崔耀文经过的时候看到一个把胳膊肘扭到后脑勺的模特脖子上，那条红黑格子的围巾非常亮眼，不仅停住了脚步。
“嗯？爸，怎么了？”崔时穆把围巾往上拉了拉，走过去轻声问道，“爸你喜欢这条围巾？”
“你妈今天的衣服是什么来着？”崔耀文反问。
“黑色羽绒服啊，还有她之前很喜欢的那条运动裤，”崔时穆想了想，“不过好像穿了很久了，有点起球。”
“我觉得你妈要是带上个围巾，衣服就没那么素了，”崔耀文抚摸了一下那条并没有很高级的围巾，手感有些刺刺的，略微粗糙，“这不过年嘛…”
崔时穆看崔耀文心里挺喜欢却又不敢上前询问价格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他沉默了一会儿，上手把围巾从模特的脖子上取了下来，迈开腿就想往店里走。
“诶？干什么去啊？”崔耀文赶紧拦住他。
“想买就去问问价格呗，这庙会的东西不会很贵的，”崔时穆回答地无比自然，甚至还有点小心眼儿地带了昨天晚上不愉快的事情，“放心吧！就这个料子，他敢要我超过100块钱我就走，这下不是瞎花钱了吧？”
“你别去了，一会儿等白晴回来吧！”崔耀文尴尬的眼神被墨镜挡住几分，他不安地左右看了看，“今天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不太好…”
“……”崔时穆的心在听完这句话后，揪起了一瞬——明明都这么久了，还不能够像个正常人似的生活吗？崔耀文的多心使他感同身受地对周围人的目光加上了一层讽刺或鄙夷的滤镜，浑身不舒服，但他又本能地希望自己能与之抗拒。在纠结了那么几分钟后，他推开崔耀文的手，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小铺子里。
“爸，别担心，没事的，我能处理好，”崔时穆安抚地拍拍崔耀文的肩膀，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店铺里比外头昏暗不少，衣服质量上不去，租金还很贵，老板为了省钱，里头几乎不开灯，黑乎乎地躲在一个小桌子后头，等着顾客拿着东西上门给钱。崔时穆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挺着个肚子在呼噜噜地吃酸辣粉，辛辣味飘地满屋子都是。
“老板，这个怎么卖啊？”崔时穆把围巾整齐地放在一旁，生怕沾到油星。
“等会儿，等会儿，”老板正热火朝天地看着最近上映的贺岁剧的枪版，里头演的是外国科幻大片，外星人刚刚从飞船里跑出来，准备占领地球。
崔时穆瞄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一阵心酸——这个片子蒋轶贤之前还说要一起去看，结果被爆米花和哭闹不止的小孩子实力劝退，最后还是任成会做事儿，组织了一个活动，请全公司的人去看了个包场，才给两人制造了一个不失氛围又安静优雅的环境。
好不容易等男主角用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大炮击退了一波花花绿绿的外星人后，老板才意犹未尽地按了个暂停，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条围巾，随手比了个数字，“一百五！”
“一百五？”崔时穆听到没有太过惊讶，这种场合老板肯定都会提高价格，再慢慢等着顾客砍，于是他好脾气地说道，“这一百五有点贵啊，你看，边儿上的线头，还有这材质，最多一百啦！”
“诶呀不行不行，这都是从大城市进的货啊，”老板也是把好手，表情夸张地惋惜，“小伙子你不懂了吧？这材质今年很流行的！就故意这样儿，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喜欢，最少一百二，再少我就亏了！”
“我这也不是外地人，在这儿从小长大的，这庙会的价我比你清楚啊，”崔时穆避其锋芒，改从经验出发，“从来都没这么贵的，你说这又不是什么大商场，这太贵了啊！”
老板被这么噎了一下，一时没了招，只好用了必杀技，“哎不买就算了啊，放下放下，你去其他家问问哪里有这么便宜的！”
“行，那我就再看看吧，反正我觉着就一百了，”崔时穆也不犹豫，放下围巾就往外走。
他心里默默地数着，按照以往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立城的经验，一般这种一大早第一单生意，卖东西的都不会撅了它，这叫“开门红”，有讲究。
正当他乐呵呵地等着老板冲上前来拉住他说“一百就一百”的时候，门口却不知什么时候围起了一个小圈儿。崔时穆怔了一瞬，表情立马垮了下来，冲上前去。
不出所料，崔耀文被人围在了里面，周围的人都避他如洪水猛兽，仿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似的，但没一个人肯给他让个位置让他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他就像是马戏团里技艺超群但过失伤人的老虎狮子——大家好奇，但又恐惧、憎恶。
“这个人是不是前几年上新闻那个？就是那个在厕所想那什么人家小姑娘的…”
“对啊对啊，还上了新闻呢！诶不是说他搬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天呐，人模狗样的，做这种事…”
“我以前离他们家住的可近了！还好我以前回家都早，不然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