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蜜中鸩(1 / 2)
赵敏从屋中出来时,两眼尚自红红,穿过窄廊,没留意撞到一人。只听一声惊呼,一道柔若无骨的身影便扑在她的怀中。赵敏定睛一看,原是昨日那青楼女子。
“你……”那女子一双眼凝了赵敏半晌,问道:“你是昨夜那姑娘?”
赵敏眼下着了女装,无怪她惊艳如此,当即点了点头,不着痕迹般放松开手。那女子凝着她怔了一会,问道:“姑娘眼下可是要走了么?”
她眸子里盈盈如艳,盯得赵敏眉头微颦,道:“走是要走,但还有一人未醒,要拜托你们留心照料。”
那女子道:“姑娘且置下心,有奴家妥帖便是。”
赵敏自袖中摸出几张至正钞塞将过去,道:“她黄昏前便会清醒,届时再拿些滋补吃食送来。”转身欲走,却被那女子拉住了衣袖。
“奴家郦怡,敢问……姑娘高姓?”
赵敏见她眼波荡漾,侧身将衣摆抽出来,淡淡道:“敝姓赵。”
走到院门口,见到那个叫俏儿的小鬟,赵敏又忍不住吩咐道:“昨夜有一个青衣貌美的姑娘随我往这里来,我已将她交托给你姊姊看顾。若是她不时醒来,有何吩咐,你们只管照做便是,银两少不了的。”又摸了几锭纹银与过。
那俏儿没见过周芷若正面,午间赵敏唤她备酒菜时,却看过赵敏女装,直看怔了,眼下仍不由惊艳,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银子,道:“这里那么多女子,我哪里晓得姑娘说哪一个?”
赵敏道:“她不一样的。若你见了,便一定认得出来。记得,是一个身着青衣,容色清丽的周姓姑娘。”
俏儿道:“咱们这除了姑娘你,难道还有比我家姊姊更美的女子么?我看你是找错地儿啦,这儿是梨香院,你要找周纤纤,该上碧桃居去,怎的上梨香院来找甚么周姑娘了?”说着抿嘴直笑。
她在粉墙之地说笑惯了,又见自家郦姊姊昨夜今晨皆是百般殷切地对待赵敏,听闻赵敏午时说要备酒菜,郦怡就亲去安排佳肴,更把私藏的琥珀蜜梨酒割爱献出,便知郦怡待赵敏非同一般,眼下调笑几句,倒也不怪。
赵敏手摸怀中木雕,想到周芷若一片情意,本还愧疚心疼,不舍离去,听她如此玩笑,摇摇头,便闪身出门。谁知那小鬟看她要走,竟还追了出来,叫道:“姑娘,我家姊姊哪一点比不上周纤纤?你留了一夜,却片刻也坐不得?”
赵敏不胜其扰,一句话也不愿多搭,足下匆匆,愈发走得快了,只隐约还听得身后有人在唤,却也没加理会。
“赵姑娘!赵姑娘留步!”那郦怡追将出来,终是错过了赵敏,小丫鬟见她神色落寞,不由道:“姊姊,人是走啦,早晚都得走的,你又何必如此?”
郦怡遥遥远望,只见赵敏修长的背影越来越远,叹道:“昨夜我见她一身气度,本就生出几分欣赏,而后那青衣姑娘中药,她竟犹豫再三,与平日所见声色犬马之徒全然不同,还当碰上了良人,原来这般人物却是个姑娘……”
俏儿想了想,面上一红,道:“姊姊,方才那美人儿姑娘呀,她昨儿个扮男装时直是俊美无双,今儿个换回女装,又是这般风姿惊艳,天下间还有这等样人,真是少见。可惜!若她不是个姑娘家,姊姊就寻到可托付终身之人啦。”
郦怡又叹一声,道:“便是个姑娘,以她这般品行,也值当相交。我原本还打算留她多说些话,但你说的不错……来这里的人总是要走的,没缘罢了。”
如今朝廷不稳,战事四起,许多良家女子颠沛流离,被迫转卖为妓,虽沦落风尘,却有闺阁女子之情坚。
方珩此时就站在粉墙外头等着,见了赵敏,问道:“主人一切妥帖吗?”
赵敏咧嘴微笑,却颇有惨然之意,叹道:“刀剑之秘已得、情意已负,怎不妥帖?”
方珩若有所思,默了一阵,说道:“主人,史家小妹妹安置在城郊,待咱们出了卢龙,即有人将其平安送回。”
赵敏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很好,眼下城中没了碍事的叫花子们,一切就便利得多。宋青书那厮呢?”
方珩道:“郡主此招借刀杀人使得甚妙,宋青书听闻丐帮有异,果然现身露出马脚,丐帮的人一见,自以为是他掳走了小丫头,恨不能将他捉来千刀万剐,姓宋的就如丧家之犬,直逃北方,只怕再也不敢回来了。”
寻常时候,若是尝此妙计甜头,赵敏定要得意欢喜,不知为何,眼下她脸上却无得色,听了方珩之言,只淡淡道:“嗯,去碰头。”
方珩引着她穿街过巷,踱至一处酒楼,甫一进门,掌柜便迎上前来,问了一句:“小姐、公子几个食饭还是住店?”
赵敏道:“二楼南上房,找人。”
掌柜的呼喝一声,便有个伙计小哥跑来,领赵敏二人往楼上去。拐过楼角,又直直穿廊,最终停在最里一处客房。那小二恭敬朝赵敏一揖,也没说话,赵敏轻轻摆手,他才退将下去。方珩举臂推开门扉,让进赵敏去,便见房中桌边有一人已在候着。
这人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儿女,旁人只要瞧他脸上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
方珩却恭敬地对这人一揖,唤道:“师父。”
原来此人便是阿大。阿大对赵敏躬身行礼,才对他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赵敏踏入房内,开门见山道:“方珩接到消息,说你风风火火赶来卢龙要见我,只因大都有变。是七王爷又去找爹的为难了?”
方珩将门关好,便听阿大道:“此事要从长说起了。日前王爷在岐山平乱,俘虏的明教弟子中,居然有一个是范遥。”
“苦大师?”赵敏闻言吃了一惊,道:“他是明教光明右使,武艺心性无一不佳,怎的就这样给擒住了?”
阿大道:“属下也觉此事蹊跷。这原本是大功一件,但王爷押着范遥往凤翔路走,半道却给一群蒙面人硬劫了去。汉中府衙一口咬定是王爷顾念旧谊,有意纵他脱逃,这丢了重犯之事并非头一遭,想当初万安寺也……”他说到这,叹了口气,续道:“王爷屡屡失利,加之近来韩山童等一伙明教人马,在濠泗一带闹得好生兴旺,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当庭下旨,暂封王爷的兵权,囚之以牢狱。是……是七王爷出言求情,才改判软禁在府,不得擅出。”
“甚么?”赵敏面色一变,皱眉沉吟片刻,幽幽的道:“那汉中道肃政廉访司里,还不都是七王爷的人?这老狐狸如此煞费苦心,总也要放出些狠话来罢?”
阿大道:“是,算来算去,为的都只是那一纸婚约。为着七小王爷的终身大事,七王爷甚至说,三日之内若见不到郡主回府,多半便保不得这亲家情谊了。属下也是听从世子爷吩咐,赶急出来寻见郡主,以商对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