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卷·将星·相逢(1 / 2)
离四月已经不远,正巧宫里娘娘办百花宴,邀请各家小姐公子入宫赏花。
以往这种没由头的宴席,五姑娘不是称病就是染疾,用的理由都不打草稿的,要是按平常,家里人就随她了,但是她的婚事迫在眉睫,今年老夫人非得让她参加不可,就先替她应下了。
五姑娘这次还着了一件极复杂繁琐的衣裳,光光里衬就来来去去叠了好几层,外衣更是厚重的很,明明春暖花开,她却包的跟个粽子似得。头上还顶着珠光宝饰,摇摇晃晃得脖子都快断了。
进到宫里,五姑娘都小心翼翼地跟在老夫人后面,这不比往常她偷拿令牌入宫,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丢人也不能丢叶家的人啊。
入了座,到了席上,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腰带勒得生疼,平日里的青衫松松垮垮雌雄莫辩,今日的衣衫倒像极了带镣铐的囚服,困住她那副活蹦乱跳的身体,但困不住她的心。
趁着老夫人跟皇后话家常,她就在席间溜了,应付人她不擅长,逃跑还没别人腿快吗?
五姑娘猫进一片小树林,盘算着前面过了桥,走一道台阶就可以到书门苑了,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脚步都快了不少。
有宫人路过,她还得点头微笑,下台阶时裙摆太长绊了脚跟,眼见就要跌出去。
一只手又给她捞了回来,好险好险,五姑娘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正准备道谢,她回身一瞧。
那人书生模样,腰间还别着半卷书稿,看样子是刚刚从书苑门来,难不成是太师傅先收的弟子?
不对,他一身玄黑,衣袖绣着云纹和饕餮纹不是昌都惯用的图案,更不是皇宫贯用的纹路。
一双剑眉星目直勾勾看着她,唇红齿白欲言又止,但是周身没有一丝胆怯,此番从容倒叫人佩服。
“多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五姑娘想着得承这份情。
那人没有立即回话,许是苦恼怕人误会。
五姑娘连连再退几步,“你要是怕人误会,这样可行?”
“你……”他一双剑眉皱得紧,托着下巴,眼神凌厉。
五姑娘想着这人真是深不可测。刚想走,一抬脚。说时迟那时快,他蹲下捡起了一本上的灰,“你刚刚踩到在下的书了。”
五姑娘顿时窘迫,连连跳了几脚,“抱歉,实在是冒犯了,应该没有了吧?”
那人见状倒是低头一笑,“这又不是什么昆虫鸟兽的,你何须跳起来。”
这一笑似一阵暖风拂过湖水,在五姑娘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也笑了,笑那春风不知人心,吹的人心里直痒痒。
“在下姓洛,单名一个诀字。敢问姑娘芳名?”
“叶青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宴罢,韩妈妈四处找自家五姑娘,终于在宫门关前,找到了她。
找到她时,这五姑娘还一步三回头的走,不知在看什么,韩妈妈急忙催促她上车,她还一路魂不守舍的。
玄天八年,叶家五姑娘年十四,虚十五,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劫数”。
此劫为情。人世八苦,才刚刚开始啊。
一夜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之后。五姑娘顶着两圈乌青眼去给祖母请安,好不容易偷偷掩面一连打的几个哈欠,老夫人今日请的嬷嬷又非要讲什么《女则》,硬生生地把五姑娘给说睡着了。
叶焕在门前偷偷观察自家妹妹摇头晃脑个不听,瞌睡都快掉在地上了,教习嬷嬷手中的戒尺正准备敲到她的脑袋瓜上。
叶焕一把接住,笑了笑,小声嘱咐:“今天就先这样吧,您看她确实也累,祖母那我会去同她解释,您请回吧。”
教习嬷嬷走了,叶焕一把将自家妹妹扛在肩上,带回房里,给她放在软榻上,掖好被子,便走出了门外。
他伸了伸懒腰,想着这妹妹果真许久没见,丰盈不少,举铁都没扛她累。
小睡了一觉,五姑娘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待在房里,不禁纳闷难不成是梦游?
叶焕拎了几包糕点推门而入,五姑娘立刻下榻,连鞋都没顾上穿。
“哥!”这一声哥叫的可是情真意切啊,她拆了外层包着的油纸,一口两口的嘴里全塞满了糕点。
叶焕给她倒了杯茶水,她囫囵吞枣吃得急,连连咳嗽,他一边递水一边轻轻顺背。
“你这是受虐待了?是韩妈妈不给吃,还是张管家不给喝啊?”叶焕一脸哭笑不得。
五姑娘抹了抹嘴,认真地看着他说:“哥,我不想嫁。”
叶焕愣了愣,“傻丫头,你早晚要嫁人的。”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五姑娘满面穷凶极恶地啃着桂花糕,跟糕点多大仇多大怨啊,几块糕点三下五除二全落她肚子里了,她还顺势打了个饱嗝。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那日休学在家,打个瞌睡,都能打出一门亲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叶焕被他家小妹逗乐了,她这套说辞定是从商市说书的那里听来的,还一套一套的理呢。
“你不用担心,那莫尔我打听了,今年承袭了淮南侯的爵位,与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为人正派,你嫁过去不会委屈。”
五姑娘觉得跟自家哥哥说不通,摆着个臭脸不想搭理他。
“你若是真担心,不是还有你哥哥我,还有叶家为你撑腰,我们都能护着你。”叶焕欲言又止,“只是你要嫁去淮南,便不能常走动来往……”
五姑娘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叶焕去给老夫人问安后,就被连夜召去了城外大营,听说军情紧急,便快马加鞭赶去了。
五姑娘这几日都安分守己,乖乖听话,对教习嬷嬷也是客客气气的,老夫人看着心里倒是有几分欢喜,以为她想通了,对她的看管也松懈了许多。
韩妈妈却心中隐隐担忧,这五姑娘一脸顺从,绝没好事,指不定憋什么坏呢,但是主家的事她一个仆人也不好插嘴。
刚刚下早课,老夫人要出门拜访来都的老朋友,五姑娘留守在家交由张管家守着。
先前五姑娘还乖乖的在房里学刺绣,晌午刚过,张管家送饭入屋,却发现空无一人。
坏了,五姑娘肯定又是翻墙出去了。
张管家立马派人出去找,这最近可是非常时期,小祖宗可不能出事啊。
五姑娘带着包袱细软,出现在定国侯府的后门,她轻功一跃,稳当翻过后墙,到了马厩。那头黑色的神风驹毛被洗刷的锃光瓦亮,看马的小厮去拿喂食的粮草了。
她抚摸着它的脊背,“我等会把你放出去,我一吹口哨你就过来。”
那头神风驹虽然太过招摇过市,但是它日行千里的本事,可不能在着马厩里虚度光阴。她偷偷松了绳,打开后门。一个轻巧的跳跃,人就无影无踪了。
神风驹也倒是通人意的好马,五姑娘在另一条偏僻的街角等着,一遍口哨它便循声而至。
五姑娘抚摸着它,“真是头好马,走吧,到了南平,我们就能潇潇洒洒了。”
刚到城门,第一道难题就近在眼前,入昌都容易,要想出城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她摸了摸包袱里的伪造文书。
守城的将士并不是叶家军的人,那就好办多了,她递过文书,那卫兵仔细打量,问道:“去哪?”
五姑娘用了她那条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三寸不烂之舌好一顿说头,那卫兵挑了挑眉,就把她放出去了。
不过卫兵看她牵着的那马气势倒是不同,也不好多想,凭差办事绝不多问乃是本事。
莫说五姑娘一个女儿家出门会让人起疑,昌都民风开放,女儿家习武更是人之常情,不用随夫家父家才能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