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者先说(1 / 2)
第一章 如是
在回乡之前,日暮后到家。
墙上刻字:我今天在这里 ,这是某年某月某日。
我的话语应着一些召唤,散发出青蒿的香。
出口的刺刹那变作软软的泡,白白的泡里藏着红红的丝。
此中时节,云和树混在一起,来往的火车会在每隔几个小时发出一阵呻吟。
田埂躺在山坡前面,山坡睡在渠道中间。
要跪在地上玩沙子,才是活泼好动。敢于顶撞教师,算得上机灵智慧。
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毕业一定要考公务员。
闷在房间念书,这种陋习,离我们还有好远。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住在一条铁路边。
路旁长着树莓,傍晚我们一起去摘树莓,被茅草割伤了一手血。
那时我不知未来会做什么,我只想着走远一些。
豆腐发酵时,不要提前掀开纱布,让它静静得待着。
早晨,一个阴郁的七点钟。
我们的问题只有两个:“吃米粉还是喝粥呢?包子里面肉太少,放多了膨松剂,完全吃不饱。粥也清澈见底,渣滓塞牙令人烦忧。现在要做的决定是,津市牛肉还是衡阳鱼粉?”
那时我尽力想做好学生,或者虔诚的弟子。
这里的土地太咸了,我尝过了才说。
蔡伦故里,庞统县令。
别人教我,若有人欺,不要惧死,尊严和自由才是唯一。
无人教我,有时放过,何时忘记。
我的脑海里经常闪现了火灾发生时的异象,诸如蚂蚁奔走,鸟兽四散。
这时,月光从几座山后缓缓现身露面,往地上洒了一条长长的,
洁白好似裹尸布的东西。
这东西环绕着我,跟着我来北方。
大多数时候它藏在某个角落,偶尔兴起,才出来把我吓一吓。
前日,有人谈起师大附中,那所学校,建在茶山坳上。
以前我们曾坐在对面的村落里看它的红砖,它却只回应了玻璃的反光。
我曾立下诺言,现在看来诺言是用来打破的。
我曾从一中毕业,我的高中种着许多银杏树,属樟树年纪大,一条虫也没有。
塑胶跑道的甲醛味道如今闻起来仍旧新鲜,走几步摔几跤。
在无人的围墙,出去了就归依十方,他们如是说。
你很久不回家,应该忘记,这里所有的姑娘都比你漂亮。
第二章 微商
坦白交代,我是一个微商,是规模化的产物,不久将被隐藏的。
存在于网路间的某条边缘。
不称职、不勤奋、不努力,今天开张明天关张的微商。
微小的,慢、落后、失败至第三年,兴趣盎然并没有穷尽。
尚无替人保镖的本领,无逞雄鏖战的精神。
是葬礼上误闯白食的路人,目睹了一场抚哭场面,眼中只有吃饭。
微商上班,有了一点小悲伤,仅仅是随时可能有的感想,面对客人,措辞不清,含糊了一分钟。
一分钟的圆滑,一分钟的莽撞,无聊、侮蔑、缄默等等形如鬼蜮入关南下去了海峡。
万一我一哀不可回,却是因为看了昔日的身影变成了微商。
我期望你的鸡毛蒜皮小事和时时刻刻的想法,非新品上市老客回馈。
我期望你的随手拍分享和分分钟钟的情绪。非转账截图销售报表。
万一我再次肯定了这个决定,必定是我看错了敌人,不知镜中人竟是自身。
第三章 诗人
诗人不会唱歌 ,
她下半身透彻见底 ,
手是血做的拐杖 。
拐杖撑着屁股 ,
两瓣红色 ,
一瓣呕吐 ,一瓣吞咽 。
诗人不会唱歌 ,
她静静地坐下。
诗人不会跳舞 ,
她上半身一望无际,
乳房是草原上蠕动的绵羊,
一只奔跑, 一只后退。
乳房躺着缩小 。
诗人不会跳舞,
她蹦了蹦 ,
羊就跳出了山岚。
第四章 无题
删掉了 /
比夏天吃冰淇淋啃西瓜吹空调盖棉被 /
一个午觉从早睡到夜晚 /
喜欢的演员突然爆红 /
爱看的老电影有人搬运 /
学会了新的造句方式/
还要开心!再也不怕我的表哥表姐 /我的前任室友现任同事窥屏了 /
哈哈哈 /开心 /要三千粉了 /被人叫叔叔了/
想要一个精神角落 /
想要2000版的小说 /
想要一个坚持不懈锲而不舍的 /
热爱学习的 /
有勇气离开 /
有勇气放弃/
像一直期盼的那样 /
像所有的ID一样 /
一直走远 /
一直离开/ 离开故土/
不吃任何桑葚 /
不怕心寒 /
在火里气血虚弱 /
在土里不腐不朽 /
日子一久 /
流出的泪就变成琥珀 /
的自己。
4月23日 00:06
第五章 医生
4月23日 11:53 来自 iPhone客户端
她手持手术刀的时候,
一层薄薄的脸皮被轻柔地化开,
上下飞舞着刀与剪在脂肪处汇合交接,
发出胜利般的欢呼声。
尔后很快便被寒暄的话语所淹没,
她们开始说起另一位女孩子的生平际遇,并一起为其编排了日后的走向。
一条细长的绿色溪流沿着羊肠小道蜿蜒曲折而下,落入坚实温暖的棉花上,
大家都是温柔的人,
不会说感谢的话。
第六章 无题
相比如今土里刨食的作家们,
疾呼呐喊一条道走到黑的残雪。
令人钦佩。
初中开始知道她的名字,没有条件阅读。
偶尔在旧书店看到蒙尘的收藏版,也没有收藏。
算是憾事。
今日学到认时刻与日子计算方法,老是记不住。
游游荡荡之后,想起了季先生的清华园日记,脑海里浮现儿时在课本上第一次学到的一句“莞尔一笑”。
还有盛开的阳台,以及“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没有认识哪一位中文系的朋友,也不太懂比较文学。
唯愿离开山水洲城之后,可以遇见一起谈论文学的人。
另外,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懂时事、军事、政治或者武器。
逛了一个破解论坛,大家都是爱学习的样子。
早餐吃了两包竹日香山,一碗牛奶(碗比杯子冷却时间快很多,但不好拿)。
一壶龙井茶,喝到后来越来越渴,奇怪。
中餐去了学校食堂,还是吃牛肉。
事实上,每一次都吃牛肉或者基围虾。
今日没有虾。没有吃一点青菜。寻思该买几瓶VC片来度日。
晚餐自己做了煲仔饭,没有仔。
大米还是东北的好吃。
期间洗了衣服,随着衣服越来越多以后,开始萌生穿一件丢一件的罪恶想法,迟迟不敢执行。
洗了几个碗。
给橡皮树晒了太阳。
虽然是热带树,但是浇水不当容易死亡。
看了桂治洪1980《邪》,兴冲冲地去看,索然无味地发现克鲁佐的《恶魔》是此片的先师。
看了几个综艺花絮,无聊。
然后要写周报了。
骄傲散尽的人,
成了太湖中蛰伏着的石子,
伴着苔藓丛生,
被翠绿的小手日夜抚摸。
每一处触碰过的地方都缓慢地渗出了白色的水珠,
和夏日冰镇玻璃杯上透明的小点点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烧木成了炭。
木头放置久了会慢慢腾腾地腐烂,
而炭埋在土中日久天长,
永不腐烂,
化为煤炭。
我像是阅读了西洋哲学史的人。
我像是多吃了几颗离枝便阳气缠身而死的人。
我像是倒地不起待人搀扶的人。
我像是崇尚恋爱的人。
我像是鼓励独身主义的人。
我像是被蜘蛛监视着一举一动的人。
我像是黔驴技穷的人。
我像是我想活成的一个人。
近日晚餐吃菠萝,
一个小菠萝。
卖菠萝的阿姨俨然把我当作上宾来对待了。
用锋利的刀刮去菠萝的皮,放进水桶里濯一下,十分利索地摆好了切片的架势。
我赶忙摇手说:“哎呀,不用,随便砍几刀就行。”
阿姨闻言一愣,眉毛便拧紧了。
笑道:“哪咋成,你不好吃!。”
我只好不作声,本想反驳,我很好吃。
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其实我不想让人家给我切好装盘的原因有三。
第一,我自己有刀,可以切出任何想要的形状。
第二,桶子里的水实在太浑浊,这样一搞全渗入菠萝肉里了。
第三,好想快点回去吃菠萝啊。
也不用慢悠悠地为我的袋子里放进几根幼小的牙签了,我家里有水果叉子的。
中南大学城,有一眼镜店在门前饲养了泥鳅。
用一根中间挖空的树桩子,
在一汪水中养了几十条。
路过的时候可以看到它们的须子在颤抖,
全身都靠近木头身上。
如果看久了,眼睛会痛。
迷你玻璃鱼缸 不就是水杯?
不工作可活一年,工作了少活十年。
村上写书,总要救赎。
爱情啊,旅行啊,掺杂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避世感,都是他用来救赎的武器。
于是年轻人觉得写得真好,好像能在字里行间看见自己的影子。
孤独啊,焦虑啊,未卜的前路和与日俱增的迷茫感。
都是他契合了现代人心理的巧妙之处。
然而,然而。
缺乏本土性也缺乏批判性,缺乏社会性却困囿在高墙之内。
极大可能获得一场马拉松比赛优胜倒是真的。
万事总有万一,万一有万一,我就诵经。
穿裙子的马尔克斯为什么没有获得诺奖?
聂鲁达见过她,她的天分太耀眼,甚至不可当记者。
第十二章 佛罗里达和榴莲公园
佛罗里达十几岁的时候
大马士革的玫瑰整日盛放
夜晚不见枪响
黄昏时是伫立时
连伯林墙也忍受不了这漫长
佛罗里达十几岁的时候
地中海的水域尚且宽敞浩大
喜欢的姑娘永远爱情至上。
要建一座小公园
让我下班以后上班之前
可以去里面坐着吃榴莲
蹲着吃榴莲
躺着吃榴莲
循着气味认识新朋友
大家互相分享挑选肉多壳薄的技巧
吃完了就丢在公园的角落
那里可以架着篝火
晚上回来烤榴莲
一定要建这样一座公园
吃榴莲的大伙儿都香喷喷!
我其实可以说一些更难听的话,
却有一口闷气堵在心口,
长吁短叹全无意义。
谈佛论道有何用,以前不敢做的事情现在懒得去做,有何用。
遇见一个人,她比你懂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懂得太多,想得太多,书读得太多,这些都是你困苦不堪的原因。
睡了醒来,没有任何理由,喜欢一件事情,从未见日复一日的坚持。
喜欢一个人,从未见你表露心迹。你到底是喜欢自己吗?
那也不一定,否则也不会常常走在路上想着躺在哪里等待死亡。
情爱之事,有轻重缓急吗,个人主义,有破灭之日吗?
现在不明白的,将来或许会明白。
这一年老得很快,真想学你那样,躺着,不听、不看、不言、不思想。
不瞒你说,
我也喜欢阴郁的女孩子,
这样的话,说起死亡,
她不会认为我是个奇怪的人。
她明白的,嘴上说着要死的人,更难死。
然后笑一笑,开始谈起八卦,
还有哪里可以买到好看的衣服,穿起来极为漂亮的那一种。
第十四章 做梦
我又梦到你了,在我长达一米五宽至一米二的宿舍上铺铁架床上。
梦里面,我们互不相识,我已经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几座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夜里闪闪发亮,一辆缓慢蠕动的绿皮火车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像极了我少时掌握的一种只流泪不出声的绝妙状态。
后来,我又在城市的大街上看见你的背影,路边长着瘦弱且飘摇的树,偶尔还能听见麻雀在角落里好似商量。
到了这个城市以后,我许多次想到你,每次都为自己感到悲哀。
我从来没打算过寻找你,你总出现在我的梦里。失眠也好,沉睡也好,永远记得却是有可能的。
于是我慢慢变得求死不能,想去一个到处有鲜花盛开,不浇水也能种上一群热带树的地方。
当然,那时候,就不要再梦到你了。
我至今记不起你的名字,你不明白。
两个记性不好的人最好别在一起玩耍,我们不可能心意相通。
艺术与文学从来不是你我之间沟通的桥梁。
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去往一个大城市比较好。
这样的话,我将有大把的光阴用来挥霍在掉落一个接着一个的陷阱当中。
你无需安慰我去寻求安稳,这世间哪有什么安稳。
就连你的出现,在梦里的时长,都不够拍一部小视频。
第十六章 去中关村
最近一次去中关村,也是最后一次去中关村。
那天和往常一样,万里无云,烈日当空,我从故宫出发,倒了三四趟地铁才到达。
唯一留下印象的,只有路边高高的白杨。
后来我又回了故宫,晚上在院子里看夏洛克,邻座的男生已经敲了一天的代码,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一向不太擅长和男生讲话,讲什么呢,没什么好讲的。
女孩子吧,有些气场不合的,我们面对面也只是尴尬地笑一笑。
有一次在经书里看到:我若心向地狱,谁来救我。
想来应该没有人能救得了谁,大家都是靠自救才活着。
我有信仰吗?
其实没有,我到底喜欢的,是一串一串的字符,而不是一个曾经存在或者身在魔幻现实当中被人们虚构出来的情境主人公。
前不久有人翻了我的微博,我们彼此怀旧,欲哭无泪。
我也偶尔翻别人的微博,却没有理由告诉人家,以前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是真的开心。
好像应该找一门运动,可以让身体不被工作拖垮。
自从到了这里,咳嗽一直好不了,我之前写了一句: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离开这里。
后来我在一首诗歌里发现了同样的一句话,那首诗,作者为了纪念先父。
如果我经常在院子里活动的话,路过的猫一定会走过来把她的鼻涕轻轻地蹭在我的小腿上。
她的毛到处乱飞,飞进了我的玻璃杯,伴着热水被喝下,在胃酸中融化。
南瓜秧已经长到了藤架上,如果有人来找我玩,我们可以一起去乘凉。
第十七章 黄鼠狼
晚睡的一天,原因是白天躺了一整天。
刚刚迎面而来一只黄鼠狼,它本来匆匆忙忙地预备回家,哪知我好死不死就偏偏蹲在墙根下。
瞅了我一眼,赶忙四只脚腾空,飞快地掉转身子钻到了旁边停着的一辆豪车底下。
垃圾桶旁的蟑螂爬来爬去,不知想要找的东西是否已经找到。
毕竟天色以晚,即使饥饿催人奋进,也要注意休息。
我处在城区的热闹中心,每日每夜心神不安。
像那只鼓动着腮帮子气呼呼逃走的黄鼠狼,它肚子饿了,这么晚还要出来找食吃。
它吃饱了,就窝在洞里睡一觉。
它会累吗?
第十八章 毕业第一年的日子
毕业第一年的日子?
事实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读书的时候便整日沉浸在工作当中,也没有认真上学。
熬了几年,沉沉浮浮的心有如肉汤中的渣末,是非丢弃不可的了,否则就害了整个好味。
今年六月份才等到证书,当学生证被盖上注销章的一瞬间,我莫名地觉得可惜。
这种可惜等后来过了几天,一个人来到北京,站在人群当中,不觉得丝毫狼狈之时,才坦然释怀。
北京,是临时起意。
说来好笑,预谋已久的地方,一直是杭州。
从当年选专业,落实到每一分钟的课程,或是夜晚不能安睡的岁月,都是杭州。
我这个人从没有理由留恋家乡,只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杭州算远吗?
不近,也不远。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到北京呢,终究是想不起来了。
到北京的第一天,我下车提着临时买的箱子,里面装着许多衣服,化妆品,以及一台老电脑。
重量不轻,到底是一个人提着上上下下无数层台阶,当时天气很热。
我心里只想着好好睡一觉。
第十九章 枯坐
若真是心宽,不至于枯坐三个小时无法入睡,有断断续续的念头一一浮现,冷汗缠身,浸渍了盐味。
谁发明“枯坐”这一个词,令我想念一棵树,不结果实的树苗,通常是越来越茁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