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坐在桌上(中)(1 / 2)
她的背部有零星的、被烟头烫过的痕迹,这是左思始料未及的。
这些疤痕拨动左思的艺术神经,使她想起王尔德笔下的莎乐美……她竭力克制自己不去创作疯狂变态的角色,可是那种拨动让她心弛神迷,她不由得拿起画笔,用油墨绘出一生都不必叫人看见的画作。
……唯美艺术的诱惑,王尔德替她撕开的、最为迷人的荆棘之狱……
雨声彻夜不止。
坚硬冰冷的雨滴在大地上缠绵三天。第四天清晨,雨势稍小,整个城市都笼罩着灰败的气息。
2009年3月12日,星期四。
由各界出版社联合发起的追悼会在宏盛酒店举行,场面恭肃庄严,颇具规格。只是前来参加此事的亲戚一头雾水,不明白区区一个美术老师,哪来的头脸来举行这样场面的追悼会。
“漫画家?哼,国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死了多少位,区区一个漫画家也配享受这种待遇?”
“丰源不是初中的美术老师么?啧,偷偷赚钱了吧,做老师的心眼就是多。”
“那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
“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去阴曹地府能花么!”
“离过婚的——”
“不知检点!”
“听说是不想要孩子?”
“神经病。”
左思挠挠发痒的耳根,颇为窝火地抱怨:“请这些人来干什么。”
“季蓓——也就是竹节空的妈妈非得请,”邹木易按住胀疼的太阳穴,悄声回答,“约莫想让他们见识一下女儿的影响力。”
“明明在老师去世以前,他们连自家女儿是漫画家都不知道。”
“好了,”邹木易轻拍她的肩膀,“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场面就去阳台歇一会儿。”
左思不满地说:“阳台早被人占去抽烟了。”
“那就忍着,脸别太臭,待会儿别家出版社的人会过来跟你打招呼。”
“什——么——”左思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被邹木易一把摁住。
“都是内部人员。”
“什么内部人员?”
“麟居出版社旗下的巡音出版社……来了几个新人,他们必须和总公司的优秀漫画家碰面。这是他们的工作需要。”邹木易耐心给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解释,“安俊逸先生有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在主编的带领下只会和你握手介绍一下自己的姓名,既不会对你进行采访,也不会对你拍照。”
左思的眉头皱起来。
邹木易轻笑:“你就当提携新人了——你不见他们,他们会失落,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嗯。”
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出现在左思视野里,那位中年男士之所以吸引她是因为他那副憔悴的面容,他强撑起来的微笑在左思看来是最后的礼貌维持,他嘴角的弧度或者步履的幅度再稍微大上一点儿,他的身体恐怕就要倒下去陷入昏睡了。
“他是谁?那边那个和别人说话的男人。”
邹木易顺着左思的目光看去,捕捉到众人间还算挺拔的身影。“快要倒下去的那个?”
“嗯,”左思问,“他是竹节空老师的亲戚么?”
“他叫何慕,是丰源的前夫。”
“他们感情不是不好么?”左思疑惑于男士那份比亲人还要沉重许多的哀恸。
邹木易轻叹口气:“他和丰源一样是中学老师,教数学。两人分手的原因……其实对外人来讲有些难以理解,甚至会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原因?”左思问,“总不至于像那群亲戚说的那样吧?那可是竹节空看上的男人。”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说句粗俗的话,何慕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丰源则想继续当竹节空——我想你明白活出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邹木易捏住左思的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出版社的人来了。”
迎头而来的五位青年吸去厅中大部分注意力。三位男士,两位女士,其中三人的眼眸中皆透着自信与活力,他们的张扬傲慢和领头这位头发丝都写着谦虚的安俊逸先生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对比使目光敏锐的创作家们掩住嘴唇轻笑出声。
画家们最先注意到的大抵是那位身材颀长的男性,他的身体比例趋近完美,令人感佩的是他的目光里有着和安俊逸一样的谨慎含蓄。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框眼镜,瞳孔幽深,里面潜藏着一星野性的光。
左思喃喃:“真想把他做成玩偶……和程江摆在一起……”
“什么?”邹木易矮**子,想去听清少女口中含混的话语。
“……帅。”
“嗯?”
“我在夸这批人男帅女美,挺会挑的。”
——“哎呀!”一位年龄约莫五十岁的女士发出一声惊叫,接着步履不稳而又极其准确地扑向那位男性,他迅捷地伸手扶住她,神情关切:“您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