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多的人不伤心(1 / 2)
再黑暗的回忆里也会有一缕光,在记住光的同时,也记住了黑暗。
在蒋依夏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之后,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没有酒量。所以尽管现在她还算能喝一点酒,但她也很少出现在酒吧。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敲着高脚杯底座,低头看了眼腕表。她在这间酒吧已经待了整整四个小时。周围的客人已经换了一轮,甚至连吧台里的调酒师都换了班,她竟然还坐在这里,听对面的年轻男孩讲他的伤心往事。
如果这年轻男孩不是她堂弟,她早就找个借口抽身离开,或者压根就不会来。可此时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怜悯,还是血缘关系下的责任感,她都必须坐在这里听他倾诉。
蒋潇桓醉得不轻,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以为还流利的口齿倾诉自己异常坎坷的感情生活,“哦对了,还有我初中喜欢的那个女孩,叫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她当时明明说好要跟我坐同桌,后来排座位的时候,她竟然换到别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忽然抬头,目光迷离地四处张望,“姐?堂姐?连你也抛下我……”
她等着蒋潇桓像雷达一样旋转的脖子能扭到她的方向,然后探测出她其实一直坐在原位动都没动。其实她心里已经无数次起了泼他一脸酒的念头,但看着他湿漉漉的瞳孔,又想到他父母离异、女友分手、学业受挫……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她探身一把拽住正要离开座位的蒋潇桓,“你去哪?我在这。”
喝醉了的蒋潇桓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又或者蒋依夏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背着书包乖乖上学的年龄,她没预料到他的力气能有这么大,像是铁了心要起身。她只好绕过桌子,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蒋潇桓这次倒是不反抗了,他愣愣地看着她足足好几秒,才笑了起来,“姐,你怎么才来?我都喝好几杯了……你等着,我给你点一杯酒!”
蒋依夏说到口干舌燥,才让他相信桌子上那个高脚杯里的液体就是他刚刚给她点的酒。
“哦,好,哈哈,我忘了你不能喝酒,你一喝酒,”蒋潇桓醉眼迷离地盯着她,又确认了一边她确实是他堂姐,哈哈大笑,“你一喝醉,就要嫁给一个鸭子,是不是,我说的对不对?”
蒋依夏恨不得抽过桌布堵到他嘴里,他那一声嗓门不小,此时周围的人都含蓄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千言万语,蒋依夏有嘴也说不清,她恶狠狠地拍开蒋潇桓指到她面前的手,“老实点!”
蒋潇桓打了个酒嗝,又打了个哈欠,像是清空了记忆,兴奋又愁苦地要重播一遍自己的悲惨情史,“那那你坐下,我给你讲啊,我最近失恋了……”
他说话的时候,胳膊在空中一挥,整个人重心不稳,差点从高脚凳上栽下去,蒋依夏探身一把捞住他,绕过桌子,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再让他喝下去,估计得进医院了。
精神病医院。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蒋依夏刚说了句“李叔”,蒋潇桓长臂一展,挥手打掉她的手机,大声嘟囔,“别给那王八蛋打电话,他早就被那小三收买了,恨不得把我一举一动都告诉老蒋,让他立遗嘱的时候把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剔除在外。”
他的指甲滑过她的脸,力道跟扇了她一巴掌差不多,蒋依夏顾不上右脸颊火辣辣的疼,咬牙切齿,“我在给我家司机打电话!”
但说什么都晚了,刚刚那句话似乎耗尽了蒋潇桓所有的力气,他已经低着头睡着了。
蒋依夏气恼地低头找自己的手机,因为她的一只胳膊撑着蒋潇桓大半的重量,她没法离开太远,只能借着昏暗的灯光,在附近找找。
不远处的舞池上有乐队在现场演奏,她刚刚倒是听见了几声脆响,但她不确定那是她手机落地发出的声音,还是乐队的某种乐器。
徒劳地找了半天,她唯一的收获就是看清周围的人穿了什么鞋。她正想着是不是找侍应生说一身,就有人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谢谢谢谢。”她道谢着接过,等看清对方的时候,只觉得血液上涌,她恨不得立刻松开扶着蒋潇桓的手,让他摔到地上清醒清醒。
这股直冲脑门的热血当然不是因为她认识对方,而是因为对方的衬衣胸口处一片狼藉。
在听蒋潇桓哭诉的时候,她其实一直在无所事事地观察周围。蒋潇桓斜后方大概三桌的距离是她的视野极限,那里原本坐着一对情侣,后来她有一段时间神游天外,等重新看向情侣方向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男子,男子背影挺直,身上的衬衣剪裁得体,面料在灯光下散发着温和的光芒,蒋依夏无所事事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等服务生给男子端来意大利面和苏打水时,她才看清男子的侧脸——五官硬朗、线条分明、还有一个酒窝。
此时,就是这位男子站在她面前,如果不是她酒精上头双眼发花,那她几乎可以确定,男子衬衣上的污渍是意面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