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念头（1 / 2）
“Quandme prend dans ses bras, Qu'ilparle tout bas,voisvierose……”
母亲的歌声悠悠扬扬，纤细优美的身影在房间里转悠着，她即便是在找些东西或者做家务，身姿都轻快灵动得像是舞蹈。
“妈妈，你在唱什么歌啊？”小小的男孩跑向窗边的母亲，睁着一双湖水般澄澈的大眼睛。
母亲转身，浅金色的长发飞扬，像是要融进阳光里。她一双碧蓝的眼睛中笑意盎然，弯腰抱起男孩，温柔地说：“这歌叫”’玫瑰人生’，’La vierose’，是妈妈家乡的歌。”
“好好听啊妈妈，你能教我吗？”男孩眨巴着大眼睛。
“好呀，”母亲的笑容那样美好，“小晏想学什么，妈妈都教你。”
“妈妈……”男孩笑着，正想往母亲怀里钻，突然，母亲的怀抱松开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男孩的大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呜咽着抬头：“呜呜呜，妈……”然后就愣在了躺倒在地的母亲面前。
“妈妈？”
“玫瑰人生”的旋律仍在回荡，可唱歌的人已经倒在地上，眼睛闭着，面容青紫，嘴唇紧抿。
男孩伸出手去，慢慢靠近母亲身侧的那只手，一双小手微微地发着抖。
“妈妈？”孩子的手轻轻地覆上了母亲的手。
一片冰冷。
“Quandme prend dans ses bras, Qu'ilparle tout bas,voisvierose……”母亲柔美的歌声循环往复，同她手上刺骨的冰冷一起混乱成巨大的漩涡，把他吞没，包裹在漫天的寒意中。
冷透了那双稚嫩的小手，冷透了那颗天真的心，冷透了男孩从那天起十余年的时光……
“啊！”左晏猛然睁眼，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传来细微的雨滴声，昏暗的路灯光下，隐约可见雨拉成的晶莹的线，微光透进来，勉强照亮了窗前极小的一块地方。房间里依旧很暗，回荡着左晏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一扭头：凌晨三点。左晏低下头抹了把脸，又再度翻身躺了下来，侧耳倾听窗外的雨声，毫无睡意。
他把被子一掀，将自己裹得更紧，死死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着。由不得他不睡，明天就是周末，而周末的时间正是他忙碌之时，上午下午都要去做家教，晚上也得去餐厅帮忙……
对的，左晏找到了新工作，把晚上排满了，虽然薪金比不上在“狂潮”的时候，但也很不错，是在市中心广场上的一家西餐厅，很多好装腔作势的人都对此类地方趋之若鹜，干得好能弄到不少奖金。
快睡吧睡吧……左晏在脑子里不断对自个碎碎念，脸都要全埋进枕头里，然而母亲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萦绕，连同她轻柔哼唱着的“玫瑰人生”。
她所期望的“玫瑰人生”，最终余下的只有一地冰冷。
左晏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走到窗边，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的雨一直地下，越下越大，直到天色微明。
…………
C市的冬季没什么雪，倒是雨天格外的多，这就导致C市冬天又湿又冷，格外难熬。现在虽然还是初冬，但是雨水却已经带了十足的寒意，左晏裹紧了外套，走到银行门口，收了伞，在迎着后背刮来的一阵寒风中打了个哆嗦。
顶着这样阴冷的雨天来银行的人不多，窗口前很快就轮到了左晏。他向柜台小姐递上了自己的银行卡，几分钟后，五千多元钱就将从这张卡上被划走，转到另一张卡上。
左晏搓了搓手，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上午那家人相当闹心，那家里的女孩儿看似认真得不行，实际上一直在偷偷摸摸瞄自己，还老是玩些故意做错题之类的小伎俩。其实左晏并不是很在意她作妖，只是她父母小气又斤斤计较，明明家里有钱，却老是想克扣他工资，要是宝贝女儿成绩不好了，就又要指指点点，逮着机会再扣他一点工资。权衡之下，左晏对小姑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同她深刻分析了一通不好好听左老师上课的后果，终于把那孩子说老实了，这些天都专心致志地埋头读书，待到他拿下这次数学竞赛，把获奖证书怼到那对父母面前，他们就彻底没话说了。
想想那对父母哑口无言的样儿，左晏心中不禁有些暗爽。
不不不不行！不能这样！左晏咳了一声，把那个偷笑的小人儿踢出自己心里。
“业务办理好了。”柜台小姐把他的银行卡还了回来，左晏拿上卡，盯着那张薄薄的卡片看了一会儿，出乎意料地心头没什么波澜，转身走出了银行。
雨好大啊。左晏盯着铺了满天的雨帘子，再看看自己那把小伞，叹了口气，决定先等一下。
附近好像有个小馆子，待会儿就去那里凑合一下午饭，下午还得去做家教呢……左晏靠着银行大门的柱子，一阵风刮起，雨丝倾斜，一个劲地往门廊里落，左晏被突如其来的冷雨激得打了个寒颤，往大门的方向缩了缩。
右手插兜，下意识地摸着那张银行卡，那是他爸爸走前留下来的，与它一块被留下来的还有几张卡，大约就是爸爸当时所有的钱，一起放在一个盒子里，每张卡上都贴了一个小纸条，写着这张卡用来干什么，那张卡又用来干什么，而此刻在他兜里的这张，当初上面贴着“上大学用”。
爸爸……左晏望着密集的雨帘出神：你都做好留下的每一笔钱的计划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带走呢？
“叭叭——”
很近的地方突然响起了喇叭声，左晏抬头，一辆雷克萨斯在他面前缓缓停下，后车窗降下，露出唐砺智的脸。
左晏瞪大了眼睛，唐砺智冲他微微一笑，说：“左学长，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
“不……”左晏刚想跟他讲自己有伞，唐砺智却不由分说打开车门下来，站进了大雨中朝他走过来。“诶诶诶……”左晏立马撑开伞跑到他身边，把他罩进伞底，“你别下来淋雨，我有伞的，自己回去就行了。”
“哦，”唐砺智应了一声，低下了头，有些失落似的，“我还以为碰到个好机会，能说说上回的事呢。”
“Golden Boom”那事……左晏看着唐砺智，心头又是一阵悔意，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而后点点头，道：“那好吧，我上车，麻烦你了。”
在左晏看不到的地方，唐砺智微微一笑，随即拉开后车门，往边上让了让，示意左晏先进去。
银灰色的雷克萨斯启动，溅起一路水花，不久就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中。坐在银行大厅里的人抬了抬帽檐，一双细长的眼睛藏在墨镜后头，默默盯着雷克萨斯开走，撇了撇嘴，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为谁。
“喂。”陆羁从大厅另一端朝他走过来，“走吧。”
“诶，你怎么弄这么久啊。”凌寒江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坐没坐相地，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些业务我又不清楚，”陆羁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你肚子不疼了？”
“哎哎，”凌寒江闻言眼珠一转，弯着腰捂着肚子开始叫唤了，“哎呦，还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