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感情（1 / 2）
铃响了，桌椅“哐啷哐啷”挪动的声响逐渐大了起来，竞赛班教室里坐在最后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开始收卷子，白花花的卷子从每排最后一路到达讲台上板着脸的老师手里，连带起一片懊丧的号叫或者是松快的哈欠声。这是一轮紧张的奥数测试完毕时，更是今天的变态奥数补习结束时，正是交流答案，以及释放情绪的好时光。
至于左晏，他显然是人群中最淡定的那一个，从开始答卷直到交卷，他的神情都从容淡定，不曾出现一丝波澜，此刻他把卷子交到满面春风的收卷同学手里，那位同学显然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可拿着他那卷子扫视一番后便皱起了眉头，似在回想什么，随即他脸上的表情就裂了，急匆匆地回头从最底下抽出自己的卷子，不防一只手从边上伸出来扯住了他袖子。
“放弃吧小老弟，我都放弃了，”可怜见的林嘉平卷子没写完就被收了，此刻面色难看，冷汗涔涔，一只手向着他刚被收走的卷子无力地瘫着，另一只手却用力地拽着这意图作弊的人的袖子，“别作弊，作弊必被捉。纪检部长就在你边上呢。”
“小老弟”一回头，迎面对上了来自纪检部正副部长的四道死亡视线，当即打了个抖，讪讪地住了手，回过头去嘟嘟囔囔：“部长还不是跟个黑社会混一块……”
“你说谁呢！”林嘉平耳朵尖，闻声本来耷拉着的眼睛瞬间圆睁，“腾”地站起来，怒视对方。
“小老弟”又打了个抖，随即梗起了脖子想要呛声，左晏伸手在他和林嘉平之间一拦，冷冷道：“行了嘉平。”
说是训斥林嘉平，可左晏的视线仿佛能冻死人，正盯在那出言不逊的人身上。这位收卷的仁兄再回头一看，大半个教室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连老师都抬起“酒瓶底”眼镜下一双犀利的眼眸盯着自己，顿觉不妙，于是“啧”了一声，悻悻地走了。
“切，怂货。”林嘉平不甘心地坐了下来，忿忿道。
“好了，回吧。你不是还要赶车吗？十五路快到末班车了哦。”左晏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了书包。
林嘉平撇了撇嘴，心里特别不服气，实在想不清左晏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就被裴厉那种人缠上了还走不开，可是十五路公交车不等人，于是他“哼”了一声，一边赶快收书包，一边忿忿地说：“怎么能好了呢？明明是裴厉那混蛋自己不干净，还要来招惹你，你早些跟他划清界限啦！”
“怎么当干部的你，”左晏苦笑，说，“对事不对人，裴厉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而且我理应帮助同学，不能刻意弄得那么生分。”
“阿晏你……”林嘉平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你在袒护他？”
左晏听着林嘉平口气不对，微微愣了愣，随后转头把包往背上一丢，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什么袒护，这是事实好吗？”林嘉平见状也跟了上来，两人一块朝外边走去，“而且……裴厉帮了我很多，我得还他的人情。”
“他？帮你？！”林嘉平眼睛瞪大，摇着脑袋，“就他那个人渣，肯定不安好心！”
左晏看着义愤填膺的林嘉平，心里琢磨了着，最后叹口气，把自己害的裴厉脚扭伤的事情跟林嘉平说了。小林同学听着听着，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叫道：“他他他……哎呀阿晏，那不是他自个作死吗？你……”
“这事怪我，”左晏摇了摇头，“明明可以好好跟人说的，是……是我太任性了。”
林嘉平大翻了个白眼，深深地为裴少爷豁得出去的本事感到佩服：“他自找的，关你什么事？”
“唉，别再说了嘉平。”左晏深深叹了口气，他现在心情也乱的很。今天晚上，唐砺智跟本没出现，他一想起昨天晚上把唐砺智忘在“Golden Boom”的事就觉得后悔不已，怎么可以把人家丢下不管呢？再细想他为什么忘了唐砺智……左晏的脸色不知不觉地就沉了下来，心情更差了。
“怎么就不能说了！”林嘉平一脸难以置信，声音里明显带了火气，“你拎不清吗？他那种人能打什么好主意，你到底为什么跟他搅和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是知道吗？”
“嘉平！”左晏被那“搅和”刺到，语气一厉，看到朋友一脸的怒气，终是叹了口气，却又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不是，我不是……”
林嘉平在路灯下站定，车站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却不管了，瞪着左晏，眼底闪着愤怒的火星子，半晌才渐渐熄灭，脸色也越来越沉，道：“我知道，你惹不起他，要是你因为这个不能去跟他说清楚的话，那我就去跟他说，反正我不怕他！”
“嘉平！”左晏急忙去拉他，一条胳膊却从后头伸出来，勾住了他的肩膀往后一带，左晏猛地一晃，后背撞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离耳朵很近的地方响起：
“晚上好啊左部长。”裴厉一手扶着一辆骚气的纯黑死飞车，一手揽着左部长，还笑嘻嘻地直往人家耳朵边上凑，说话时呼出的小气流让左晏浑身一僵，不自在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头一看，林嘉平的脸黑得快赶上锅底了。
“你来干嘛？”林嘉平瞪着面前一脸笑的家伙，呲出火花来。
“我来接他。”裴厉仍是笑着，林嘉平看着更是来气，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恶狠狠道：“你别再骚扰他了，离他远点。”
“怎么？”裴厉脸上的笑容更加大，“这么护着你们左部长啊，难不成你也……”
林嘉平看着他眼光里的意味深长，顿时炸了：“你！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到处发情啊人渣！”
“嘉平！”左晏慌忙拉住他，再回头看着裴厉脸色沉下来，登时更加惊慌：早知道就该跟嘉平说清楚，他也不会这样……
可是，说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林嘉平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不管，不论怎么样都会把他牵扯进来……左晏再看看裴厉，喉结不安地滚动几下，果然还是他自己没有处理好，现在……
“人渣就人渣了，”裴厉的声音响起，懒洋洋的口气，嗓门却不小，“从前的事，谁也没法怎么样不？”
“但是，林嘉平学长。”那懒懒的声音忽然冷肃起来，裴厉看着林嘉平，眼睛里一片平静，“那是以前了，从我到一中的第一天起，都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
“哼，就你那臭德行，谁信啊！”林嘉平一脸不屑地冷笑道，而一边的左晏却心头大震。
裴厉来校的第一天，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难道他那时候就……左晏心里有些混乱，只顾看着脚底下的路灯光。
等等，路灯……
一阵风“呼呼”刮过，秋天已经快要过去，夜风里的寒意穿过了衣服，刺得皮肤微微发痛，左晏抬起头，眼神淡淡的，按住了林嘉平的肩膀：“嘉平，你不用管他，不要担心我了，我会处理好的。”
“你……”林嘉平猛地转头瞪着左晏，脸气得发红了，整个人腾腾地冒着火星子，愤怒地喘着气，到底是没对着左晏发作。眼里的火气消了下去，他再抬头时，满眼都是失望的灰烬，冲着左晏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担心你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值，你好好的一个人，就要被他毁了！”
说完，他狠狠一扭头，转身跑出了路灯昏黄又窄小的一圈光，一辆七路车刚巧到站，林嘉平看也不看，直接跳上了那辆车。
七路车喷出一股尾气，车屁股往下一沉，随即扬长而去。引擎声渐渐远去，夜晚又恢复了寂静。
左晏对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低着头转过身，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裴厉也不动，目光就那么静静地粘在他身上。
“走吧，拿车。”左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