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夫人(1 / 2)
天井里杂草越过半人高的围墙,把原本就窄小的空间挤得更加逼仄。
莫怀仁从井里吊起一桶水,伸头埋进桶里。
冰凉的井水把身上的燥热冲散。
他痛快地把水兜头淋下,弯腰搓洗着木盆里的红薯。
蚊子多如牛毛,一只比一只毒辣,有的甚至能隔着衣服吸血。
贴在身上的衣服是用纱布做的,根本抵挡不住蚊虫的攻击。
莫怀仁手脚不停挥舞,却仍是无济于事。
老太太站在厨房阴影里,咳得嘶声裂肺。
“柜子里有老鼠崽泡的药酒,你拿来涂到伤口处,很快就能愈合。”
厨房里所有东西的位置都没有变,被烟火熏黑的屋顶横梁上还挂着黑乎乎的腊肉,墙角的柴火堆却被老鼠翻得乱七八糟。
阳光从屋顶的破洞出照进来,晃得老太太眼眶湿润。
红薯已经清洗干净,只等着生火就能果腹。
他转过身,朝昏暗的厨房看过去,老太太双脚离地,正拿着火石朝他点头。
红薯从手里滑落,莫怀仁手指发抖,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口,不敢搭话。
“山里蚊子毒性大,你再不生火熏房子,今晚你们可怎么熬?”
老太太颤巍巍地看着莫怀仁蹲在天井里一个多时辰了,忍不住想跨过门槛拉他进屋,被炙热的阳光一照,缩回角落里叹了口气。
“你不用怕我,我也没有能力害你。你进来,我们说说话?”
灰白的头发散落在肩上,随着咳嗽声轻轻摆动。
老太太抬起混浊的双眼,盯着男子破烂的衣裳,走回卧室想拿绣花针帮他补补。
她不记得自己的针线筐放在哪里了,摸索了半天都找不见,耸拉着肩膀又飘到厨房,幽幽哭了起来。
“我家老头子也不知道死在哪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然后把他带回家?”
莫怀仁愣愣地盯着盆里圆润肥胖的红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知躲避也不是办法,脑海里闪现怀秀失望的面孔,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你家孩子呢?”
老太太飘出客厅,站在莫怀仁身后,看着杂草丛生的后院,轻轻摇了摇头。
脑袋晕沉沉,莫怀仁双腿酸麻,蹒跚着走进里屋,拉过客厅里的矮凳,用袖子胡乱擦了几下,挪到门口坐下。
“早上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一起回来?这周边有野兽出没,到处乱走可要出大事哦!”
老太太收起笑脸,看着莫怀仁被晒伤的脸庞,面露忧心。
莫怀仁从凳子上弹起,脚踝经不住用力,差点跪倒在地。
他倒吸一口气,已经过了正午,他却把怀秀忘记了!
“你去拿药酒抹上,用手把脚踝搓到发热,再用力掰正就好了,不然再这么放任不管,你老了得吃苦哦!”
老太太缩回伸到半空的手,飘到厨房。
厨房的小柜子里,几个破边的大碗扣在一个小坛子旁边,坛子紧挨着一碗黑乎乎的液体,许多白色小虫在里面游上游下。莫怀仁捏着鼻子把坛子打开,里面五只没长毛的小老鼠静静躺在坛底。
莫怀仁接过她递过来的小坛子,凑到鼻子底下闻。
味道和普通的药酒并没有区别。
“这个真的有用吗?”他把坛子放到脚边,看着坛子里的小老鼠有些不敢下手。
“你去鸡笼里捡根羽毛过来。在天井里。”阳光开始斜照,老太太走到门边,朝院子外面张望。
“这天色眼看着要下雨了,你动作快些,不然天黑麻烦就多咯!”
莫怀仁拿着木棍挑开笼子里的鸡骨头,捡了几根长一些的羽毛,用井水冲洗干净。
脚踝肿如馒头,涂了两遍药酒,他用手搓到脚踝发热。
眼看太阳西斜,莫怀仁越发着急,匆匆忙忙点燃柴火。
“把红薯扔进去吧,等下接回来就可以吃了。”
老太太不敢靠近火堆,抬起衣袖挡住火光。
莫怀仁拖着伤腿挪到河边,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岸边一片寂静。
怀秀不见了。
他心里开始慌乱,用竹竿在河边打捞,只捞出枯树枝两三根。
“何怀秀,你在哪里?”
草丛里飞出一只水鸟,莫怀仁颓然跌坐在地。
夜幕降临,他突然站起身往回走,也许怀秀从别的路径回小屋去了呢!
院子里厨房透出火光,莫怀仁快步走去:“怀秀,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