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当真是迎面碰上。沈士明惊喜叫喊时,向迩正百无聊赖地靠着竖立的冲浪板玩手机,阳光强烈得叫手机屏幕都黑漆漆的,他听见声音抬头,眯起一只眼望去,第一眼瞧见的却是沈士明身旁披着浴巾,姿态闲适的周乐意。
二对一的局面,很巧,又很不巧。
海滩边人来人往,男女混杂,许多新手在近岸的海边练习,屡屡让海浪扑得满脸狼狈,但更多的人宁愿留在岸上,互相张望着羞于下水。
先前换了衣服,楚阔嫌泳裤太小,绷得难受,哒哒跑去更换,到现在也没回来,而他霸道,提前叫人劈出一块地支起伞和椅子,中间放着两张小几,饮品餐点摆了一桌,生怕其他游客看不出他财大气粗。
向迩倒是无所谓,他坐了一会儿后下去试了试水温,手臂和小腿沾水后变得亮晶晶的,踱步上岸又难免沾上沙子,是以当沈士明走近了,便看到他脸颊边黏着几粒细沙,笑着伸手想帮他取下,结果向迩身子后仰,躲开了。
见此,周乐意不动声色地弯下嘴角,光明正大地窃笑。
沈士明不以为意,笑眯眯问道:“在这儿碰到你,一个人来的?”
向迩说:“和朋友。”
“哪个朋友啊?”
他问得唐突,向迩耸肩,显然不想回答。
沈士明不气不恼,看他身边竖着冲浪板,又将手搭上他肩膀,十分亲密地晃了晃,笑道,“那看来你今天也是来冲浪的,还真巧了,我有一个朋友玩这个是高手,你要不要跟我过去认识一下,待会儿你们还可以互相切磋切磋。”
“我——”
“这就不用了吧,”忽然有道声音横插进来,沈士明跟着偏头去看,只见穿着一件黑色包臀泳裤的楚阔正朝这儿玩命狂奔,他一手挎着游泳圈,两脚蹬着沙子,堪称是连滚带爬,猛地一下跳上向迩后背,手使劲搂住他脖子,缠绵地喊着大宝贝,“不是说好教我冲浪的嘛,你要是跟别人走了,我怎麽办嘛。”
向迩扒拉他:“好重,下来。”
“我不,你就是不能跟他走,我担心你被占便宜,”楚阔偷偷扮鬼脸,“你得陪我。”
沈士明脸沉了沉:“你什麽意思?”
楚阔看他一眼,松手滑落,稳稳落到地上,还悠闲地把游泳圈往肩上顶了顶:“字面意思。”
“你要是不喜欢我,大可以直说。”
“哦,我不喜欢你。”
当众被下面子,沈士明面上红白交错,嗤笑一声:“你幼不幼稚,我和耳朵是朋友,和你没有关系吧。你这麽说,当耳朵是什麽,你就不怕他尴尬难堪吗?”
“那你每回都像瞧见肥肉的狼一样盯着耳朵看,还动手动脚的,你怎麽不怕他难堪啊,”楚阔是真切地不喜欢这个沈士明,他擅打直球,一点情面也不留,“你刚才不是还搂着一个小情人你侬我侬吗,现在怎麽又来找耳朵了,想左拥右抱啊?”
刚一下车,楚阔就透过层层人海发现了沈士明,倒不是他本人招眼,实在是他身边一个穿着荧光色泳衣的年轻人亮得像只红灯泡,想不注意都难。那人光着两条细胳膊,偎在沈士明身边娇腻腻地笑,一股傍家儿的小气劲,看得楚阔背地里翻了无数白眼——都说第一印象大多重要,偏偏他对这沈师兄的印象就败在第一眼,之后的第二眼第三眼也讨厌得厉害,尤其这时候沈师兄的手还黏在那傍家儿的小臀尖上没拿下来呢。
楚阔不小气,甚至称得上慷慨,但他有个毛病,就是盲目护短,一当从向迩几回的反应中悟出他不喜欢沈士明对自己态度过于亲昵后,他便无所顾忌朝这人开炮了,明里暗里的讽刺一连串,听得沈士明频频变色,最终忍无可忍,彻底撕破脸。
他上前一步,伸手警告:“你再说一句试试。”
楚阔笑了:“要我继续说倒没问题,但我觉得,对你来说,先解决身后的人才更要紧吧。”
沈士明回过头,一个男孩手拎着断了根的人字拖,一脸欲言又止,和他对上眼,更是慌张地缩缩脑袋,欲盖弥彰地看向别处。
“他很白嘛,以后别让他穿荧光色的衣服了,”楚阔眨眼,“显黑。”
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沈士明也顾不上和向迩多聊几句,走过那男孩身边,像是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声,男孩忙不迭点头,随着他走远了。
“厉害,”一边迟迟不出声的周乐意鼓掌点头,“看得出来楚先生嫉恶如仇,厉害。”
对付沈士明这个滥情种还能昂首挺胸,一对上周乐意,楚阔就蔫了,扒着向迩肩膀要他救阵,同时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她有点可怕,我不敢和她多聊——我下水去了。”
说下水就真下水,向迩瞧他撅着屁股往海里一跃,三秒后手忙脚乱地窜出来,把肩上挎着的游泳圈套在脖子里,这才自感安全地皱鼻子笑了笑,和旁边蹬着腿蛙泳的小朋友玩起了泼水。
“他倒是很可爱,”周乐意整理身上浴巾,往伞下的椅子上一坐,懒洋洋道,“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不累,但有时候也烦恼,对吧。”
“是很可爱。”向迩附和她前半句话。
“我本来以为,你会更喜欢和沈士明那样的人一道,毕竟志同道合,现在看来不是,你更喜欢楚阔那样的,”她抬脚掸走脚尖细沙,胸前露出一道浅浅的沟壑,“我能问一问,你明明不喜欢沈士明,又为什麽一直不明确拒绝他吗?”
向迩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戳着吸管喝了口水道:“拒绝什麽?”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周乐意看着他,半晌笑了:“懂装不懂,你和别人反着来。可我看你的确不喜欢他,又知道他对你有企图,这种情况下,你的态度可算不上多果断。”
“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你就不怕他把你的意思误解成默认,然后得寸进尺?”
“你看他像吗?”
周乐意眼睫一颤,细瞧他脸色神情,片刻后恍悟:“啊,我懂了,他不是‘得寸进尺’,而是‘垂死挣扎’。”
向迩不置可否:“随你怎麽理解。”
在海里躺了一阵,楚阔表面上和一群大孩子玩得乐呵,事实上总分神瞥着岸上,等周乐意重新裹紧浴巾起身离开,他拎着两只拖鞋立刻跳上岸,边跑边和孩子们大叫:“我马上回来!”
哪是马上呢,他憋了一肚子话要说,非把向迩缠得耳朵长茧才肯罢休。
“他还摸那个男孩子的屁股呢,”楚阔忿忿,“我都看见了,他明摆着就是想泡你嘛,他每次见你,就差流两行口水了,刚才还搭着你乱摸呢,流氓!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麽还和他做朋友?”
面对周乐意能打太极,对楚阔还要随口跑火车的话未免太不识好歹,因此向迩沉默后道:“他帮过我很多,对我也很坦诚。他以前的导师做过我的私教,是他引荐的,我们认识小几年,你在画廊认识他前两天,我们才重逢,但他变了很多。”
“他以前不这样?”
“不是,”向迩望着银光泛滥的海面,人潮中一个身穿粉色泳衣的小姑娘被举在父亲脖子上,手舞足蹈,笑得开怀,他也忍不住随着笑起来,“他成名很早,也很有想法,我们在一次国际比赛上认识,当时他是评委。比赛前不久,他因为作品成交价破纪录轰动过一次,所以那次比赛很受媒体重视。几年后他回国了,我和他虽然有联系,但是不频繁,后来慢慢有新闻说他是——”
楚阔适时接话:“江郎才尽。”
“对,江郎才尽,”向迩点头,“我不确定真假,但他给我的感觉的确变了很多。”
“你们搞创作的的确会遇上这种问题吧,”楚阔托腮,沾水的手摸在脸上滑滑的,“八卦新闻也经常说好多音乐人频繁谈恋爱又分手,就是为了找灵感,难道他也是?”
向迩不答,喝了口水,说:“去玩儿吧。”
冲浪是楚阔提的,到头来下了水,抱着向迩不肯放的人也是他,一群屁大的小孩当着面刮脸说他羞,楚阔开始还脸红耳赤,之后索性梗着脖子承认:“这浪太大了,我被卷进去了怎麽办啊,我害怕。”
向迩手臂被他掐得见红,身体累,心理防线更垮:“你别乱动,手抓着边上,脊椎骨对准中间这条线——别动!”
乱动的后果是一头栽进水里,楚阔扑腾出来瞎抹脸,眼睛浸得有些红,气得快要哭了:“我都要被这个浪挤上岸了,它怎麽总是冲我!”
“你太轻了。”向迩下结论。
楚阔没想到这还是罪,不甘心地重新爬上冲浪板,按向迩说的双手抓紧,两脚放在最后,胳膊顺着水滑了两下,然后哧溜一声,以无声的姿势躺进海里。
向迩放弃,拖着冲浪板逃往岸上,背后跟着一个湿淋淋的楚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