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芜二(1 / 1)
刘姨不知道那回京述职的“谢将军”已瞒天过海地调了个个儿,只以为这三年边关无战事,他在安稳的岁月中平平安安地当着他的将军,虽这个世道如此,总少不得猜疑和来往的试探,需在诡谲中周旋的时间长了一些,能来探望她的时候也不好找了,但总好过战事频繁的年月。
她在高高的芳芜思楼上远眺那一日谢将军归京满城的盛况,人挤人人挨人的,瓜果和彩绸混做一团,远眺的视线只能在交错的凌乱间看到几个分不清谁是谁的盔甲脑袋,再认犊的母兽都认不出来自家的崽子,何况还不是自家的,她只凭着传闻觉得秋不正就在其中,于是又是担心,又是松了口气,能远远望上报一个心照不宣地平安,她也就满足了。
噢,结果秋不正这混蛋玩意儿正儿八经的时间里倒是没跳出来点卯拜年,不该他出现的时间他又神出鬼没地挤出头来了,白瞎她那一腔慈母心。
秋不正说了两句话莫名渴得很,喉咙里头热,随手揽过桌上的茶仰头一口喝干净了。他没正面回答刘姨的话,只是摆手敷衍:“回来当然是有要紧事。”
秋不正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许久没被人这么喊起来,听着妈妈叫起他,有些不适应。但这点不适应也是很快的,他懒在椅子上,下一个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整个人有些松懈了下去,软泥似的摊,柔和得眉眼都弯了,忍不住地笑。
只有身旁的秋叶听见他小小的叹了口气。
秋不正从小到大就是个无赖头,妈妈对此也清楚得很,她拿着半大不小的瓜皮孩子也没有办法,只得先放一放,眼一瞥又盯向身旁那个企图一直在躲的人,质问道:“那叶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北疆吗?怎么也跟着跑回来了?!”
秋叶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举手开脱:“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正经喊我过来的。”
妈妈险些被这俩不知轻重的气得两眼一抹黑,急得在屋里兜圈圈,又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一边泄气一边气恼似地坐下来。
秋叶望天望地,想了想赶忙上前撒娇缓和,揽住她的手道:“哎呀,刘姨,而且我这不是好久没来看您了嘛,我也想刘姨想得紧。都怪不正经那个傻个儿,一直被拦着,害我也上京不得!”
妈妈瞪她一眼,但好歹气是稍微消消了:“你们俩个,惯会长了一张嘴!”
“说吧,”妈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找我又是什么事?”
秋叶笑嘻嘻的:“其实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主要是我们俩得在京城里待上一阵,您也知道,不正经这张脸不好在京中招摇,当下别人又信不过,只好来劳动刘姨,请刘姨帮我们换换一张平俗些的面孔吧?”
妈妈:“啊?”
秋不正在一旁笑得讨好又招摇。
妈妈出身北地,具体的地方也从未听她提起过,只知道是边境的小城,离雁去很近。
她本名江枫月,在北疆的边境本也是个不俗的有名人物,但自打七年前她来到京中,来到芳芜思里,自家的俗名再用不上,等时间一长,便再没什么人记得她的名字。来往的人里,底下的姑娘们,甚至最亲近的人都是一口口地喊着妈妈,不带一点点的情绪,既不亲切,也不柔情。
到了如今,若秋不正他们不说不提,大概也就北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能隐约记得许多年前边关‘千面公’的名号了。
——虽多是恶名。
‘千面公’指的正是江枫月,是她行走江湖上的意外诨号。
妈妈年轻的时候跟着一队边关的响马到处游荡,总做些烧杀抢掠的活。都是见不得光的事,自然都是没有名字的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什么江枫月,只都喊她“千面公”。
“千面公”之所以被称为千面,是因着他有一手秘不传的易容绝活,这绝活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