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殿堂（十一）（1 / 2）
“想聊什么？”</p>
合上的窗帘遮挡了月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弥生维持着最规矩的平躺姿势，双手交叠在被单上，语调平静地说道：“其实这几天睡了那么久，我好像……一直在做梦。”</p>
那边传来沙沙的响动声。</p>
“又是噩梦吗？”莲半撑起上身，认真地问道。</p>
“噩梦……应该算是吧。不过和以往不太一样。”</p>
那边沉默了一下。</p>
“是什么样的梦？”</p>
“怎么说呢……在梦里我就是我，所在的时间与现在相同，莲君和大家也都出现了。但是，经历却完全不同。莲君，知道平行世界的概念吧？”</p>
“嗯。”</p>
“那就像是我在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样。我和大家并没有现实里这么融洽，梦里发生了很多事，但对我而言几乎没什么好事，而且我和莲君也……”</p>
弥生顿了顿，道：“具体的细节我不太记得了，总之，梦里的一切很真实，除了一部分事情的发展之外，大多与现实吻合。”</p>
人在做梦的时候，有时因为察觉不到自己是在梦中，所以会觉得梦境中发生的事无比真实。但是醒来之后再回想，就会发现梦中的荒诞和不合逻辑之处。她的梦，刨除掉人格面具和殿堂这些他们现在就面对的、本就不合常理的东西之外，其他的却是一切遵循着融洽的逻辑。</p>
仔细回想，反倒觉得诡异。</p>
“所以我刚醒来的时候有点恍惚，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p>
莲幽声问：“这就是你那时候会那样叫我的原因吗？”</p>
“……嗯，你发现了啊。”弥生翻了个身，面向屏风的那一边，“我记得莲君也做过类似的梦？”</p>
“是。”</p>
弥生用手揉着被单边沿：“你是怎么想的呢？”</p>
“我认为……梦就只是梦而已。”</p>
少年低沉清冷的声音，如微风一般拂过。</p>
冷淡又理智的回答，倒也不是没有他的作风。</p>
寂静持续了一小会。弥生的身体转回来面向天花板，阖上眼轻轻道：“的确如此。不好意思，说了些无聊的话题，不过这样正好能助眠……”</p>
“我没有觉得无聊。”旁边的呼吸声带了几分急促，“只是很在意另一件事。”</p>
“什么？”</p>
“那个梦，”莲缓慢地说道，“让你觉得害怕吗？”</p>
“……”</p>
那的确是个很糟糕的梦。</p>
就像是在黑暗的迷宫中徘徊，兜兜转转，怎么走都是死路，无法找到出口。</p>
在梦里的她被各种因果和压抑的情绪操纵着，焦灼、迷茫、失落、痛苦……所有负面情绪如同密密麻麻的虫蚁不断地啃噬着她的心，令她难以呼吸。</p>
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所期待的一切都化为泡影。越是往前走，越是比最浓重的黑夜还要暗无天光。</p>
即使在醒来之后这样的感觉逐渐消退，此刻也依然残留着余影。</p>
虽然她刻意略去了感受和细节，却还是被察觉到了。</p>
“因为害怕又做噩梦，所以睡不着吗？”</p>
在她默然回想的时候，莲又问了一句。</p>
“没这回事。虽然那的确是不怎么愉快的梦，但我当然分得清梦与现实。”</p>
可怕的是那种无法醒来、害怕梦里的事就是现实的感觉，至少，醒来之后就不会觉得有事了。</p>
“别怕。”</p>
少年缓缓漾开的声音如同一抹清亮的月色，在黑暗的水面投下粼粼辉光。</p>
“因为我在这里。不管怎样的噩梦，我都会将你拉出来。”</p>
她的心不自觉地揪紧了。</p>
他温柔纵容的语气，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依赖、索求更多。</p>
“嗯。”弥生侧过来，蜷缩起身体，缓缓地闭上眼睛，“我也是，因为有莲君和大家在，才会有醒过来的勇气。”</p>
“大家都对我很好，加入怪盗团的生活虽然麻烦却也意外地有趣，和我之前的生活相比，会有种犹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p>
“是吗，明明遭遇了这种意外……”莲的声音低沉了下来。</p>
“我知道，作为怪盗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家也都面临着同样的风险、抱着相应的觉悟行动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莲君不必觉得自责。”</p>
“我会努力找寻到真相，让一切尽快结束。”莲的手掌捏紧了又松开，视线一直望向屏风那边道，“害怕的话，要我握着你的手吗？”</p>
“我、没有、害怕。”弥生冷淡地强调，“我现在要睡了，不许过来。”</p>
“……好。”</p>
“我知道你在这里陪着我，就足够了。”她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轻轻道，“晚安，莲君。”</p>
……</p>
待聊天过去很久之后，房间里早已陷入一片安宁的沉寂，只余轻微的呼吸声。</p>
莲并没有睡着。他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动作极轻地起身下床，用良好的夜视能力摸索着绕过屏风，来到弥生的床边。</p>
凭借着一点点从窗帘夹缝中透过的月光，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少女，黑暗将她洁白如瓷的面庞衬得朦胧柔和，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恬静地呼吸安眠着。</p>
他的手爱怜地、轻柔地贴上她如花瓣般柔软的温热脸颊，用不会惊醒她的声音低低地诉说着。</p>
“其实，害怕的人是我。”</p>
“我好想代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p>
“如果你能什么都不要回想起来就好了。”</p>
他黑色的眼瞳中带着暗沉的决意，如掠过山林的雁鸣声，很快又消失无踪。</p>
……</p>
随后几天的住院观察，怪盗团的伙伴基本一放学就跑过来，病房里时常热闹到护士忍不住敲门提醒。</p>
杏和摩尔加纳话题说不完似的与她热烈聊天，龙司带了一堆珍藏的漫画（但是缺了几册），双叶偷偷拿来零食和泡面想给弥生“改善”伙食，被真发现后严令驳回并没收，改为她制作的营养丰富的饭盒。</p>
莲基本寸步不离，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需求。除了贴身私密的事无法代劳之外，其他的基本包办了。弥生每次想让他回去都会被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佐仓老板知道弥生的情况后默许了莲的行为，帮他们向学校交代了一声，之前还带着礼物来探望，导致她想再多说也无可奈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