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殿堂（十一）（1 / 2）
时间仿佛静默了一秒。
摩尔加纳识趣地选择了回避，莲身体向前倾，手肘支在桌面，双手交叉放在下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种面对面审讯般的气氛给人带来紧张感。两人对望了片刻，弥生突然起身离席，面对着莲走了过来，走之前还不忘拿起杯子。
在莲混杂着惊讶与期许的眼神中，她笔直地从他旁边经过——坐到了后面那张桌子与他背对的席位上。
时间仿佛又静默了一秒钟。
莲略带无奈道：“弥生……？”
“因为，莲君想问的不是我对你的看法吗？我会不留情面地给出想法的，但当着本人的面说坏话的感觉很奇怪，所以这样比较好。我也是为你考虑哦？”
少女言之凿凿的语气丝毫没有增加可信度。但莲并没有揭穿，而是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低声道：“嗯。请说吧。”
看着纯净透明的玻璃杯里冒着的一个个微小的气泡，弥生缓缓道：
“最初的时候，我认为，莲君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人。”
“明明自己已经惹上了一堆麻烦，却总能不顾死活地去牵扯进别人的闲事里，明明看起来可疑阴沉，内心却是个无可救药的滥好人，明明普通又不起眼，却又有着奇特地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最糟糕的是，明知前路灰暗，陷入死局，却还是秉持着比谁都要强的信念。”
“坦白说，你是我觉得最难应对的那一类人。”
莲并不意外，而是静静地接道：“但是，你还是和我约定了。”
“因为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而且我很清楚，就算那时不加入，之后也还是会被牵扯进来。”弥生迟疑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也怀疑过莲君。”
“嗯？”
“你和武见医生那边，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吧？而且，是被我知道了会很麻烦、所以特地要瞒着我的那种。”
“……”莲沉默片刻道，“抱歉。”
虽然默认却不打算解释，弥生想不明白，如果是他们有特殊关系，不至于对她隐瞒到这种地步吧？两人想秘密交往的话，她也不会刻意宣扬出去给人添乱。
但既然莲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过问的。
“我提这个并不是想要逼你说出来，只是以此来解答你的疑问而已。莲君之所以想问我对你的看法，是因为你察觉到什么了吧。”弥生摇晃着玻璃杯，冰块与玻璃杯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咔嚓咔嚓声，“你在察言观色上的确敏锐到多余的地步呢。”
莲轻声问道：“因为我隐瞒的事，你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怀疑，信任危机。虽然我体贴地不询问了，不过作为合作的同伴会考虑这些也理所当然吧？”
这样刻意撇清自己的任性又狡猾，多少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底气不足。
没想到莲却认真地烦恼了。
“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不行。”他放低了声音，缓慢地、带着点恳切地说道，“我不想让你感到不安，请相信我。”
谁都有保守秘密的权利，明明咬定与她无关、指责她想多了也可以，莲却选择了坦诚的，更顾忌她心情的说法。
“行了，关于秘密的事就此打住，我不会多问的，而且我也确实错怪你了一些事……这样算扯平了。”
她已经意识到是她弄错了。
莲从没有拒绝或者逃避，而是不厌其烦地对她表达着担忧与在意。
反倒是她，因为那天在中庭的错误认知，给了自己更多逃避的理由。
她并不是真的认为莲是虚伪的、不可信赖的，只是……与人亲近相处，让她发现了不善于此的自己所暴露出的软弱的本质。
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证明，也许是双叶殿堂的经历，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害怕承认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害怕意识到对方的行为能伤害到自己，所以干脆无视所有一并舍弃。
她所无法坦诚面对的，是自己啊。
莲还想追问，被弥生随意敷衍过去了。今天坦诚的程度已经到达上限了，她打算就此停下。
关于误会的部分解决完毕，沉闷已久的内心仿若放晴般松了口气。弥生拿起杯子喝了口苏打水，只听莲又问道：“现在呢？”
现在对我的看法，是什么？
“……”弥生握着水杯的手微微收拢了一下，“现在……”
在闹别扭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心绪起伏，莲的种种亲密又疏离的异常举动……两人的气氛似乎总是很微妙，包括现在。
但她的决心还不足以戳破这件事。
“我认可……莲君是合格的协助对象。”
那边沉默了一会，回道：“是吗。”
简单的音节听不出具体的情绪波动。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少年走到她身侧，自然形成了由高到低的俯视，投下阴影的角度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
闲适的气氛似乎有所转变，这种高度差带来的压迫感逼得弥生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莲的表情倒是一贯地平静，澄澈的眼眸望着她道：“想看着你。”
……是想看她动摇的样子吗？不过太迟了，羞耻的自白一类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现在她可不会轻易动摇了。
弥生想了想，对着莲伸出一只手，莲只是反应一秒就很自然地握了上去。
已经重复多次的默契和熟悉，算是重新建立信任以及和好的意思。
“那么……从明天开始要继续任务了，我的合作者。”
也许她自己没有察觉，但少女的嘴角浮现了浅淡的、放松的笑意。
莲没有回答，蓦然之间，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将少女稍稍拉近了些。
“不止如此。”在寂静的空间中，他的声音是如此地低沉悦耳，平时的冷静此刻渲染上了一丝别样的、有些炽热的感情，“我期待的是更进一步。”
带着一丝预感，弥生心口的跳动开始急速加快。
等等……这是？？
莲开口：“我……”
“叮铃铃铃……”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截断了他的话，突兀的声音响彻室内，逼得两人无法忽视。
“不接吗？”弥生低着头问道。
莲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打定主意不接，等铃声过去。
电话铃格外顽固地响了很久，漫长地等待之后终于回归沉寂。莲松了口气，再次打算开口。这次响铃的换成了他的手机。
“……”
无可奈何地松手接完电话后，莲语气疲惫地说道：“佐仓老板让我给他带点东西。”
“嗯，我先回去了。”
迷幻般的氛围一瞬间散去，弥生有种无法与莲直接对视的感觉。她走之前莲叫住她，但也只停顿了一下，说了会再找她之类的话。
所以是打算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