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昏暗记忆（1 / 2）

“有我在。”李莳荌伸手摸摸李圆圆的头，心里难受极了，她知道每次碰到有关父母的事情，李圆圆的情绪就会崩掉，掉落谷底。

李圆圆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李莳荌，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她不想回老宅，也不想见她父母，只是那该死的愧疚感，让她不得不回去。

从幼年就滋生的愧疚感伴随着谩骂和冷眼而逐渐加重，渐渐变成抑郁和恐惧，不断地折磨她，她没想放过自己，同样的他们也从未想过放过她。

李圆圆的目光有些恍惚，她记得是七岁的那个夏天，她很开心，和五岁的弟弟一起去了乡下外婆家，他们偷偷瞒着大人跑去外边玩。和城里不同，乡下有青蛙，有蛐蛐，还有一条小河，好多孩子都在那条小河上玩，他们在里边游着闹着，快乐得她都有些嫉妒了。

她记得，弟弟和她说，“姐姐，我们也去河边玩吧。”

然后，他们就去了河边，只是，从那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弟弟了，那个下午她都找疯了都找不到弟弟，天黑了，其他孩子都回去了，她还在河边，因为她还没找到弟弟，她不敢回去。

后来，家里的大人来找她了，不止找到了她，还找到了被困在小竹丛旁的弟弟，他的肚子胀得大大的，被泡得浑身发白，张着口，还有那双至今她都无法忘记的瞪圆了的眼睛。

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惶恐，带着控诉，仿佛在控诉她为什么没看好他。

弟弟出事，父母从东山赶来了，一同赶来的还有奶奶，她害怕得瑟瑟发抖，蜷在角落里，父母围着弟弟哭得撕心裂肺，而奶奶看到了角落里的她，一巴掌打得她一个跌列，她骂她是个害人精，害自己不够还害她的孙子，害了她全家。

奶奶一边骂一边打，她的胳膊被打得通红，青了也紫了，她很疼，很怕，她叫妈妈救救她，然而妈妈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和平时冷淡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她只觉得那眼神里的东西让她害怕极了，小时候她不懂，后来长大了，妈妈每次见她都是那时的眼神，她懂了，那眼神带着恨意和厌恶。

妈妈恨她，她厌恶她，她怪她为什么没有看好弟弟。

那件事后，再回到京都，奶奶就强势的让她搬了出去，她住在外边的房子里，只有保姆张姨照顾她，在高一奶奶去世前，她没有回过老宅，因为奶奶不让。

只是，她也不想回去，她怕了那个地方了，她永远也忘了她离开老家的前一晚，爸爸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跪在祠堂里，他让她还他儿子，奶奶拿着竹条抽她，骂她害人精，短命鬼，克了全家。

而妈妈和妈爷爷，他们就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她，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恨意。

哪怕平时父母和爷爷奶奶对她就是冷淡的，却从来都没用那样的眼神注视过她，就从那时她就隐约知道了，她没有家人了，也没有家了。

最后，她也不记得是怎样了，只记得早就搬出老宅的姑姑赶回来了，她把她带了出去。

她本以为离开了老宅就会好了，可这并不算完，去学校接她放学的时候从来只有张姨，她的家长会也从来只有姑姑会去，只是，她的奶奶为什么要和老师说，她害死了她弟弟？

所有的小学同学，所有的初中同学，所有的高中同学都知道她害死了她弟弟，他们悄悄在背后讨论她，或者指着她的鼻子问她，是不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那些看热闹的眼神，像一根根针刺激她的心里，怎么也拔不掉，只会越积越多。

她没有要好的同学，没有朋友，甚至连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厌恶的，如果不是有李莳荌在，她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在学校里撑下去。

小学的时候，她姑姑给她办了好几次转学，可是都没用，她奶奶总是有办法让她的新同学和老师知道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每次见到妈妈，她都会提醒她，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仿佛周围的人都这样，她怕了，她不敢和别人相处了，她不想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只有李莳荌和姑姑是最好的，姑姑会和她说那并不是她的错，李莳荌会在别人议论她的时候维护她，会打跑那些欺负她的孩子。

可是，听久了，她似乎也认同了他们说的，就是她害死了弟弟，这个念头像小树苗那样在她心底慢慢生长，最后树枝缠绕着她的心房，困成了一个不见阳光的囚室，她再也出不去了。

想着，李圆圆只觉得心底发冷，凉意从心底蔓延全身，她好怕，起身走过去抱住李莳荌，渴望从她身上汲取温度，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底的恐惧，小声地呜咽着：“李荌荌······”

李莳荌回抱住李圆圆，在她耳边小声的安抚着：“别怕，我在这。”

温热的泪水打在李莳荌的脖子上，缓缓流下，渐渐变凉，抱着浑身发冷的李圆圆，李莳荌只觉得心里像堵了湿棉花，难受至极，她只能这样抱着她的女孩，只能这样陪着她，告诉她，她在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察觉李圆圆整个人都倒在她肩上了，李莳荌才小心翼翼的移开李圆圆，李圆圆紧紧闭着眼，皱着眉头，带着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只是却睡得不安稳。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李莳荌轻轻碰了碰李圆圆那皱着的眉头，起身，小心地把李圆圆抱起，往房间走去。

只是开了房间的床头灯，轻手轻脚的给李圆圆换上睡衣，李莳荌才取来湿毛巾，小心的擦拭着李圆圆的脸，也不由得庆幸，今天李圆圆直播迟到了，也没来得及化妆，不然还要叫醒她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