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1 / 2)
“这……合适吗?”孙氏不免心动,她穷怕了,又觉得这样对陆裴荣有些残忍。
“娘,我觉得爹说得在理,阿荣年纪小人又闷,就算他去学一年也不一定能被选上,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浪费银子。”
陆培青说这话时心跳莫名有些急促,陆裴荣的娘亲是镇上秀才的女儿,虽然早早过世了,但据说陆裴荣的娘写得一手好字文采不输男子,谁知道陆裴荣有没有继承他娘的几分天赋?
孙氏依然在犹豫,“要是日后阿荣得知这是怎么回事,他会不会恨我们?他本来有机会去考秀才做大官的,但是因为我们没告诉他,他只能一辈子在山里做个农夫。”
“我看你是三天不被削皮就皮痒,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看不出来阿荣就是个白眼狼?他要是被选上能记得你我是谁?他要是不被选上,那不就是浪费银子?”
陆敬元蓦地黑下了脸,“我们养着他不要粮食吗?要不是我们兜收他们爷俩,他爷俩早就跟着他娘去了,他有什么资格恨我们?要是培青考上举人老爷,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不就都是留给阿荣的了?再说了,我们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完了?”
孙氏试探说:“那……不如我们明天赶集的时候去镇上书院看看,问一问上一年学要多少银子?两个一起能不能少收点银子,咱们算一算,如果差不多还是让阿荣一起去上学行吗?”
陆培青点头附和,“我觉得娘说得也在理,咱试试,实在不成就算了,咱尽力了就问心无愧,也算对得起阿荣。”
“妇人之仁!”陆敬元一声呵斥,不过倒是没有直接否决,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孙氏被陆敬元吼得一哆嗦,再没了什么声响。
陆裴荣站在水缸旁边,看着缸里水波轻漾,原来陆敬元和陆培青从县里陆家带回来的,不止一个去学堂的名额,而是两个……
有一说一,陆敬元确实万分糟糕,但他其实一直将二叔家收留他的恩情记在心上。
只不过,想起他将来之不易的“唯一”名额让给陆培青,此时再看这个行为着实有点可笑。
陆裴荣咧开嘴角,笑得开怀却没有一丝声音。
他二叔有错吗?十恶不赦吗?好像并没有,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算计罢了。
陆培青有错吗?十恶不赦吗?好像也没有,只不过是臣服于自己的欲望而已。
不论山野村民或是朝堂高官,不论利益大小,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权利的纠葛。
人世如此,错的不是世人,错的是他自己。
记忆中那一世过得这般凄惨,怨不得别人。
不过,也就仅此一次了,他不会再重蹈记忆中的覆辙。
夏竹去河边洗衣服回转,端着木盆跨进院子,就看到陆裴荣懒懒散散倚着水缸,半垂首,嘴角勾起,一双微微上挑的眼里满是光华。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姿态,只是被怔在原地半晌挪不开目光。
那是阿荣绝不会有的张扬,至少她认知里的阿荣不会,却又好像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如其分理所应当。
陆裴荣抬眼看夏竹,“夏竹姐姐,站在那里做什么?手冷不冷?”
说着往嘴里灌了一口凉水,推开灶房门开始烧火,准备给夏竹暖暖手脚。
天儿已经入冬,虽然没有下雪,但气候还是比其他季节寒凉,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这么久衣裳,手应该是冻僵了。
“不是很冷。”夏竹回神,放下手中木盆,将盆里的衣裳拎起来抖落抖落,晾在院子里的木架上。
陆裴荣烧着了火,出来接过夏竹手里的衣裳,“我来吧,你进灶屋烘一烘。”
夏竹轻轻点了点头,进屋烤火去了。
堂屋门被拉开,陆敬元陆培青和孙氏从里面出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提上学堂的事,仿佛无事发生。
“阿荣,你刚刚是做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培青终究年纪不大,有些心虚,上前与陆裴荣一同晾起了衣裳,旁敲侧击试探陆裴荣有没有将他们刚才的谈话听了去。
陆裴荣只是笑,“我上山捡柴,刚回来,碰到夏竹姐姐晾衣裳,就搭把手让她进屋烘手去了。”
陆培青盯着陆裴荣的脸看了片刻,确认没有什么不妥,才彻底放下心来,手舞足蹈给陆裴荣讲述这次去县里陆家吃到什么好东西,还跟陆家的丫鬟说上话了,陆家的丫鬟也是个顶个儿的漂亮。
名额的事像是就此揭过,倒是陆敬山两天没喝酒令人惊奇,不过看他的样子怕是撑不了几天,脸色苍白一脸虚汗,不喝酒意识都有些不清楚。
很奇怪,正常人喝酒才会呕吐意识不清醒,而常年酗酒的人突然不喝酒也会呕吐意识混乱,听说严重的还会像癫痫一样抽搐。
陆裴荣有些担忧,陆敬山却说自己能行。
“我答应你不喝了,而且我只是有些恶心,思维有点没办法集中,没有严重到不能控制自己的地步。”陆敬山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人。
陆裴荣点头,“好,那我去睡了,你量力而行,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陆培青躺在陆裴荣身边翻来覆去,睡醒时天才蒙蒙亮,心里惦记着今天要去镇上的学堂,一晚上没怎么睡安稳,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脚不小心伸出被子,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把脚收了回来,翻个身裹紧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