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酝酿了一上午的黑云终于开了闸门，窗外已经疾风骤雨好一阵，看这漏天泼雨的架势，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外滩已经封闭，奥林匹克花园里的黑天鹅都上热搜了，多条地铁停运。陈念想着，反正都要加班，回不去的话索性在办公室沙发对付一宿，反正夏天的晚上盖条薄毯就行。何况回家也是一个人冷冷清清赶稿，还不如待在画室有灵感。

手机推送都是因为台风受灾的坏消息，淹没，失联，甚至死亡。天灾尚可预防，都这样损失惨重，更不要说猝不及防的意外。小组的姑娘们离开的时候，陈念一一叮嘱大家到家之后在群里报个平安，毕竟小姐姐们的体重可扛不住十多级的风力。

不像正常的八月中旬的天气，今天早早就抹黑了。风裹挟着雨拍打着窗户，楼下的绿化树毫无遮挡地摇晃。陈念倒了一杯咖啡坐在窗前，水珠模糊了对面的霓虹灯红黄闪烁，晕开成光斑。

强大而深厚的气旋性涡旋，从海面上一个温柔无害的热带气旋发展成一场风暴有一个逐渐“掏空”的过程——旋转的空气产生的离心力把空气都往外甩，中心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气压越来越低。造成一个奇特的现象，云墙区和雨带区，乱云翻墨，狂风呼啸，大雨如注，而直径40千米的台风眼区风平浪静。那些被海风卷入的海鸟们，在惊慌失措中躲藏到这一“避风港”中得以保全性命，有些海鸟甚至因此而流浪到海洋的另一端。哥，你是不是也是遭遇了这样一场风暴，有幸躲在风眼中心，被带到了遥远的地方呢？

这一次的风暴并没有夹带雷电，对流情况并不那么严重，陈念仰着头看雨珠一颗颗落下：“还好没有闪电，也没有打雷。”

“你怕打雷吗？”突然凑近的一颗脑袋，吓得陈念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水杯。陈为稳住陈念的手，不再放开：“吓着你了？”

陈为抽回自己的手，气氛安静了下来，夜深之后，楼下淌过水行驶的交通声，警察的吹哨声，狂风的呼啸声，都能隐隐听到，让人有忍不住倾诉的欲望。

“我不怕打雷的，我从小就不怕。”其实是小时候懵懂，根本不会联想到闪电打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相反，陈念觉得闪电撕裂天空，映照出的色彩很好看。

“我觉得我哥怕打雷，他不肯承认，但是每个打雷下雨的天，他都要来跟我一起睡，手还紧紧握住我的手。”这个时候我会觉得，我在保护他。

陈为的确害怕闪电和雷声。

第一个收养陈为的家庭，因为长期没有孩子，夫妻关系已经很紧张了，这个被收养的孩子就像一个暂时借住的房客似的。夫妻两人动辄相互指责，被吓到的陈为就一直哭，一直哭。那家的女人就把陈为关在小黑屋里，不认错就不给饭吃，哪怕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根本没有任何错误。一次两人大吵一架之后，陈为被关在小黑屋里，这次好像被遗忘了一样，被关了两天的陈为陷入无尽的黑暗和等待之中。

只有一个小小的锁死的窗户可以往外看，但是那一次小窗外的那一片天空，就像被利刃割开一次又一次，就像男人抽在他身上的细藤条一样。随之而来的，不定的，爆炸似的雷声，无论耳朵捂得多紧，总能吓得陈为心脏紧缩。压抑不住的陈为躲在离窗最远的角落里嚎啕大哭，爬起来绝望地拍着门认错，细嫩的手指拍得红肿。但是家里并没有人，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解救他。

陈为再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虚脱。从此，他连哭都不敢大声哭了。

那个黏人的奶娃娃，什么都不懂，但是会紧紧拉住他的手。

“我也怕打雷，你能不能也牵着我的手？”陈为蹲下平视着陈念的眼睛，充满期待。

这也太会了吧。但是，陈念可不吃这一套。

“请问这位陈总监，您是三岁的小朋友吗？”

陈念“无情”地回到工位继续赶稿。台风的到来，暂时降低了炙烤的温度，听着雨声，陈念就在茶水间的沙发上对付地睡着了。

陈为一直睡不着，长期颠倒日夜的工作习惯，使得他这个时候越发清醒。将沙发上的陈念抱入他单人办公室休息间的大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轻吻了睡美人的嘴角。然后握住陈念的手，张开手指，十指相扣，握住之后，才在这样一个风雨的夜晚安稳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