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插曲】苏载山的故事（5）（1 / 2）

西川敲门的时候，苏载山还在睡觉。日上三竿。过了会，苏载山打开门，叫他进来。苏载山已经沉睡了很久了，自从那天在街边突然地不舒服以后。两年前他在丰南混饭吃，跟着自以为相熟的弟兄干事，结果一个人被抓进局子，其他人都不见踪影。那个时候，苏载山把他救了出来。他说：“你叫西川，今年才十七岁吧？以后你跟着我吧，我不会让你再坐牢。”

苏载山洗了把脸，说：“出什么事了吗？”

西川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是听姓宋的说的，那个章明说是这两天又不见了。”

苏载山迟疑道：“章明？”

“对，就是去年那档子事跑出来的那个章明。”

“他们可事儿真多。”苏载山站起来，顿了顿，谨慎问道：“上回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事儿是我亲自查的。那天晚上，留在唐山的弟兄里有三个人外出，去向都核查过了，没问题。也没听说秦皇岛那里过来人了。”

苏载山听着，微点头，然后让西川下去。左正死了一周了。苏载山把静海派里面的人都查过了，没有人有机会去杀他。杀死左正的，不是静海派里的人。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左正是被他所不知道身份的那个内鬼杀死的。玉龙做下秦皇岛案前，尽管瞒得密不透风，可终归是那么大的事，苏载山多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白道里有玉龙的人。苏载山虽然不十分肯定，却也很怕这一变数，才不得已找到老严，想见上左正一面，警告他提防自己人。

一切都是徒劳。

几天后，苏载山和西川说：“我要再去趟天津，你留下。”

天津这里，一切如常。海河依旧静静的，像一潭死水。药店的招牌依旧摆着，稀松平常。苏载山走进去的时候，店主在吃稀饭，听广播。

相别不过月余，再度相见，心情迥异。

老严一反常态，请他坐下。放下粥碗，调小了广播声音，说：“治什么病？”

苏载山一怔，旋即道：“心病。”

老严瞅瞅他，说：“治不了，上别处吧。”

苏载山道：“如今只你一人，可解我的病。”

老严叹了口气，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苏载山说：“所有的事，关于他的，我都想知道。”

“好，我以为他迟早总会告诉你，只是没想到他没等到这天……左正他原本只是天津的一个青年民警，七十年代初的时候，那会儿世道乱得很，上面乱，底层也乱。趁着那会儿，天津这里出了个地方组织，原来只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后来就什么都敢做。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名字，只是那会的老大是静海出身，他们就自诩静海派，别人也就那么叫他们了。那时候人才紧缺，上头挺看重左正，就把他调到了当时为了剿灭静海派特别成立的小组。我是组长，也因为这个头一回见到他。

“那是一九七三年的开春。左正临调到我们组之前，碰到了一个犯人。那个人就是你知道的郁锡山。当然，那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叫徐旭云，山东人。徐旭云那会儿还不到二十岁呢，心高气傲的。只不过他家里成分太不好，他爸爸前一年被认定是历史□□，死了。他母亲也跟着死了。据说是有人想整死他，把他也弄来监狱里了。左正那会儿挺看不下去的，调来我们组以后，说起这事儿，竟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也知道了，那就是让徐旭云去静海派卧底，以此抵去他的刑期。

“我们当时商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我们警察去卧底，终究不像。徐旭云本来就挺痞的，又坐过牢，卧底的胜算大。年底的时候徐旭云就被释放了。为了掩盖他的身份，我们先让他回山东去，过些时日再出来。

“两年后，就是七五年的年底，卧底的一切事都布置妥当了。徐旭云用了我们给他的郁锡山这个人的名字。他做得很成功，不出几年就当上了静海派的三当家。他后来告诉左正，静海派原来的老大早就死了，现在大当家佛面和二当家玉龙内斗得厉害，有希望很快把他们一举剿灭。

“这一天，是七八年的夏天，原来我们早就做了万全准备，准备把佛面和玉龙的人一起全歼。没有想到，那天傍晚玉龙和佛面又起争执，居然带了几个人出去了。可是事情已经不能回头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那个时候，是我的儿子混进去点□□的。他当警察也就三四年，我一直不愿意他冲到第一线，所以他平常总闷闷不乐。那一次，我不知怎么了，竟然被他说动了。我没想到，他就再也没回来了。

“那一晚，团泊洼大爆炸，静海派大部分都被歼灭了，只有玉龙那伙人藏了起来，没了踪迹。徐旭云假死在团泊洼，完成了他的任务，我们也实现诺言，放他回到自己的生活去。

“那以后，我们的特别小组算是解散了。上面为了掩护我们的身份，把每个人都调派分开，左正就去了宁河。我一直以为他从此完全放下了静海派的事。直到八〇年，他遇到你……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苏载山，虽然我一直不喜欢你，到底……我只是为了左正说这话的，你要是能离开静海派，就尽量离开吧。”

苏载山像是呆住了，没有反应，半晌，他低低地说：“严伯，你上次说的那句话很对，他是警，我是匪。做了匪，一辈子都是匪。”

老严亦无语，两个人垂头相坐。

临走的时候，苏载山说：“还有件事，他的死我一定要查清楚。警察里面有内鬼，秦皇岛案里有那个人的参与。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你能帮我打探打探吗？”

老严说：“果然……我最可怕的设想竟然成了真。其实，我一直有些想法。你还记得去年秋天，唐山的犯人越狱吗？这件事左正跟我说过，他们查了很久，没有头绪。不过左正说，怎么看都不对劲，像是有人在帮着他们逃狱，单凭那些人自己是做不到的。没过多久，年底就发生了秦皇岛的案子。当时我就隐约觉得，唐山的犯人逃狱，怎么看都像是□□，让所有人把焦点放在了唐山，疏于防范其他地方，才让秦皇岛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