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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天行】疯狂世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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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我姓包,我叫包行天,这是我十五岁以前的名字。我现在偶尔还会做梦,梦里我回到小时候的润城,那里四季分明,小镇居民的生活简单而充实。

还会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还只是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在襁褓之中见证了父母的一场争吵,随着一声破门,父亲消失在眼前,永远地离开了我。我的记忆倒没有这样久远与清晰,很多事后来母亲告诉过我,我自己也做过一些推断。但终究,关于父亲的记忆实在太稀薄了,后来我只是在旁人的描述下,越来越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在我七岁以前,母亲带着我在润城老城区生活。老城区虽然破落些,人口却较为密集,同龄人也更多。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蒙太奇。我们两家毗邻而居,因为是单亲家庭的缘故,蒙家的夫妇也会对我们有所照顾。按蒙太奇母亲的话来说,他的丈夫一生严谨不苟,唯独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像是小孩子胡闹”,但终于她也接受了。我一直很喜欢蒙太奇的母亲,她为人豁达,心胸很大,很能包容,且不落陈腐。

蒙太奇四五岁的时候贪玩,某一天爬上我们两家之间的墙,一个不慎摔到地上,落在了我们家的院子里。那时我正帮着母亲一起除草,听到好大一声落地。母亲是护士,说蒙太奇所幸并无大碍。我们一起把他抱进屋子里,母亲为他上药包扎。天黑的时候蒙太奇母亲闻讯赶来,一个劲的感谢我们。我们两个小孩自顾自聊天,他向我说起:“包行天,我告诉你,我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理想,就是长大以后我要走遍全世界!”

我想了想,反问他:“就算你走遍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答不上来。谁也答不上来。寻求意义的问题,到最后都变得没有意义。

但我和蒙太奇就这样成为了朋友。我自认是很闷的人,蒙太奇其实和我差不多,只是相较之下比我开朗一些,愿意结交更多朋友。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和他当时的女同桌成了好朋友。他们班值周的时候,正好轮到他们两个在周一早晨的升旗仪式升国旗。正当所有人肃穆地看着国旗,敬着少先队礼,哼唱着国歌的时候,只见眼前飘落下一片红色……蒙太奇被落下的国旗包住了。出了此等糗事后,蒙太奇再也没理过那个负责绑国旗的同桌。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两个常常在周五放学后不回家,在润城游荡。有一次我们就在大桥上坐了一个下午。他指向更远方说:“那里就是新城区,感觉太远了。”我说:“你不是要走遍世界的吗,那才是真的远呢。”蒙太奇不说话,叹了口气。

一九九六年春节期间,母亲有一次突然的外出。等她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她的神情不见一点应有的喜气,在忙碌了好几天以后,她告诉我:“我们要搬家了,这套房子我已经卖掉了,我们搬到新城区,你收拾收拾,后天我们就走。”我很不理解,大声质问她。她根本无意向我解释,说:“你不想走你就留在这里啊,房子也卖掉了你就流落街头好了,不然你看你蒙叔叔蒙婶婶要不要收留你!”那是我第一次恨母亲,恨她的一意孤行。

临走前我和蒙太奇最后去了次那座大桥。看得出来他伤心地哭过,但在我面前藏起悲伤。他望着远方,喃喃自语:“新城区,一定是很好吧,建筑也很新,街道也很干净……嘿,别忘记我啊。”我们无声地拥抱对方。

于是我和母亲搬到了新城区的一座小公寓的二楼。这里远没有蒙太奇想象得那样好。楼道窄小,空间逼仄,隔音也差,地处偏僻,附近只有新搬来的润城的警局。几年以后,这里开始通铁路,继而是地铁,可惜我都看不到了。

新的生活总是格外忙碌。我转了学,在附近的一家小学继续念书。母亲为了原来的工作,每天要早起一个小时,为此也不得不叫醒我,在上班的路上带上我。因此常常可以看见我等在学校外等校门开的情形。

直到有天夜里,我听到母亲房里一阵声音,走过去看,是母亲在灯下对着什么流泪。她忙不迭想要藏起,却为时已晚。那是一个男子的相片。是我记忆里未曾谋面的父亲。此外,她的房里搁了一堆未开封的箱子,是我之前从未注意过的。

那天或是母亲猛然醒悟,想告诉我一些事。那是她第一次向我直接谈起父亲。

“你父亲是一个警察,他为人耿直,也太耿直。我和他结婚以后几乎一直少不了争吵,终于在你出生后没多久,我们离婚了。我们那个时候住在临安,离婚以后我就带你来了润城。他其实有来看过你很多次,只是一直没让你发现。”

沉默了片刻后,母亲继续说:“上个月,还是在春节里的时候,我接到电话,是临安警方打来的,他们说,你父亲去世了……他走得很安详。”

我人生面对过很多他人向我说起的惊人事实。那是第一次。所以我立时感到心口堵得慌,很难受。我不知道我怎样度过了那个夜晚。我把父亲的相片放在我的写字桌前。我看着窗外的繁星,打开窗让南风吹进。我闭着眼睛,像经历过整个生死。

嘿,蒙太奇,突然我也好想,走遍全世界。

我很快就度过了我的小学。匆匆三年半,像浮萍一样的人生。升入初中的时候,我又遇见蒙太奇。我们好几年没见,个子都长了不少,但仍能清晰地认出对方。更惊喜的是,分班的时候我们被分到一个班。于是很自然的,他变成我的同桌。初中第一年,我们就漫无目的地厮混,不求上进。但很快蒙太奇就显示出了他学习上的优越,渐渐成为班级第一,并慢慢在年级里名列前茅。我陪他一起看布告栏,他总是望着红榜上排在他前面的几个名字发呆。他说,真想知道那个林茫是什么样的人呢。

结果初一的时候他就认识了林茫。蒙太奇在杭州补课的时候遇到同行的林茫,向她保证了不外传却还是告诉了我。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人成为了朋友。我由始至终抱着他们两个会像小学时候的蒙太奇和他的女同桌那样的怀疑。可蒙太奇有一天同时拉上了我和林茫,像组织小团体一样第一次共同出行。我感觉到三个人彼此都是尴尬的,可很奇怪的这样的出行有了下一次,又有了再下一次,直到我们都已经习惯。不久以后,林茫的朋友宋凉也加入进来。蒙太奇很容易就接受了,我一直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种小团体的感觉。对我来说,要接受两个陌生人作为朋友,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尽管一起相伴了一个学期,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存有隔阂。是我和他们三个人之间的隔阂。

如果被抛弃了,也是我活该。

所幸的是这都没有发生。初一的儿童节夜晚,我突然住院,深夜醒来的时候看到蒙太奇睡在床边,疲惫不堪。那个时候我才有了被关怀的感动。

暑假的时候,我和蒙太奇好不容易两个人相聚,乘着市内的三路巴士环游润城。我们坐在后排的位子,他靠着窗听着iPod。我把他的一个耳机摘下来和他一起听。是他在那个时候最喜欢的周杰伦。车外面,百货店毗邻着鸭脖子店,顾客排起长龙,蜿蜒曲折。

“启蒙,”我乘此时刻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是你去结交再多朋友,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他回过头来看我,说:“从前不是说过,以后要走遍世界的吗?我想,认识更多人,也是走遍世界的意义吧。”

“你看我们的润城,如此这般,也许我们一生都不会走出去了。”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看着我的眼,说:“留在这里也很好啊,你想留的话,我陪你。”沉默了片刻,又说:“我努力地去结交新的朋友,是因为害怕,害怕随随便便被击垮,要是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力量陪你抵抗生活了吧。”

启蒙头一回告诉我,他也很害怕。不是因为一个陌生的父亲的突然死亡而像我一样感到害怕。而是在一个健全的幸福的家庭,不需要去考虑明天该做什么来维持生计的时候,依然会害怕。

世界那么大,我怕睁着眼看你,你也会消失不见。

那个时候我听说了五月天,在音像店里听到那首《疯狂世界》,口边一直回荡着那句“你是一种感觉,写在夏夜晚风里面”。

初二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启蒙考了班级第二,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悒悒不乐。他已经停止了去杭州的路途遥远的补课,转而更刻苦地在家中学习。

当年十二月左右,我和我们班几个同学一起去医院看望生病的班主任,恰巧就在妈妈上班的医院。班长总有很多的话和班主任说不完,我趁着没人发觉偷偷溜出去找妈妈。医院里人尚属不多,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迎面走过一个医生,擦身而过以后就听到他在后面说:“你是方宝淑的儿子吗?”

我回身,看着他点头。此君四十出头的样子,貌似温文儒雅。

他说:“我是你妈妈的同事,你妈妈现在在二楼。”

我道了声谢就离开。

圣诞节的时候,久违的四人组再次相聚。润城路的街道两旁,树木挂上银色的装饰,闪烁着暖人的光,随处可见围着红色围巾的恋人们彼此牵手漫游。润城A大厦单曲循环着Sleigh Ride。

正在游走的时候,启蒙突然指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小声说:“那不是你妈妈吗?”

我随着他看过去,看到妈妈环顾了一下四周,上了一辆陌生的轿车。可不知怎的,我却说:“你看错了吧,那不是她,我妈在医院加班呢。”

几天以后迎来公历二〇〇三年。一月中旬的时候,期末考试开考。

润城中学的大考,一向是随机排座位的,既不是根据名字,也不是按照成绩。那一次我在三号考场,正和林茫是一个考场。考第一门数学的时候,我因为妈妈要上早班所以很早就到。只是没想到考场里比我更早到的是林茫。我们互相问候了一声,然后各自复习。很奇怪的是,那是我第一次和林茫单独相处,尽管因为启蒙已经相识了一年余。比之宋凉,我一直觉得林茫更难以相处。倒不是说她为人如何,只是因为成绩好,所以会有高不可攀的感觉。我的学习没有那么好,不像启蒙那样目标明确地想要考一个省重点,所以我们之间常常是避谈学习的。

我们维持着两个人的状态将近二十分钟,其间也不曾说过一句。之后,考生陆陆续续都赶来,聊天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林茫的一个朋友袁梦琪就坐在她旁边的位子,她们见了面就开始热络地聊着。袁梦琪在学校是属于那种“出名”的人,受到不少男生的欢迎,同时也结交很多女同学。

那场的监考老师是教高年级的物理老师,十足的糟老头,喉咙里总发出一些令人不悦的声音,就像卡痰卡了很久,又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简直像是期待着抓到一个作弊的。

差不多做到一个小时以后,我不经意地一瞥,看到监考老师站在袁梦琪那里俯身听着她说些什么。然后,他转身走到林茫前面,说:“让我看一下你的课桌。”所有人都听见了,纷纷侧目。袁梦琪在一边看林茫,林茫也看她,没有任何表情。

监考老师检查完,奇怪地看了眼袁梦琪,然后对大家说:“没事,你们继续答题,不要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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