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间（二）（1 / 2）

宋昭西平时不爱运动，追着常乐跑过了几条街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还是铁了心要把人追到，到最后几乎是凭着惯性在往前冲，两条腿越来越沉。

常乐那一副枯槁的样子，也比宋昭西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像是刚被松开勒在脖子上的缰绳似的，一前一后扶着墙大喘气，街头的嘈杂也没能掩盖住两人粗重的呼吸。

常乐休息过来，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宋昭西见状急忙在后面喊：“哎，等……等等，别跑了，咱能坐下来聊聊吗？我知道你是常乐，我特别喜欢你的作品，真的。”宋昭西腿已经软了，说句话都累得够呛。

常乐回头看了宋昭西一眼，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累了，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宋昭西见他不跑了，环顾四周看到巷子口有一家奶茶店，挪到窗口去看了眼价格表，狠狠心买了两杯奶茶，走回到常乐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杯。

常乐扫了他一眼，也没客气。

宋昭西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起常乐来，他的手关节和指尖处都有茧子，很明显是常年画画的人。没记错的话，他只比自己大两级，可整个人枯瘦憔悴的像是四五十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橙色的工装服，沾满泥土，像是刚从建筑工地出来。

“我叫宋昭西，也是地北大学毕业的，我们之前在市博物馆见过。”宋昭西还是决定先友好地来一个俗套的自我介绍。

常乐一直面无表情，只是在听到地北大学的时候，手里的奶茶被他捏的变了形。他突然起身，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也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不过，这都不重要。”他停顿了下，继续说：“我已经不画画了。”

常乐抬脚准备走。

“那些画……”宋昭西看着他的背影，真诚地说：“那张高粱地里的女人，画的……是你的妈妈吧？”

常乐猛地转身，一直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着宋昭西，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激动。

宋昭西继续说：“那幅白与黑，或许，是你想要冲破的黑暗吧。太阳明明每天都在升起，可有时候又觉得它好像从来没升起过。”

常乐捏着奶茶的手微微颤抖。

宋昭西叹了口气，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可能我没什么艺术鉴赏能力吧，那幅半桃是真的没看懂，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你想表达的，并不是他们理解的意思。”

“他们”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常乐手里的那杯奶茶终于禁不住他的摧残，“吧嗒”掉在了地上，奶褐色的液体四散流去。

“你……”常乐眼里酝着泪，猝然滑落一滴，像是久旱逢甘霖，像极了《半桃》画中的那串水珠。世间最难的一个字莫过于“懂”，有些时候太懂，难免失了分寸；大多时候不懂，必定无法共情。

“我是在林教授办公室看见你那些画的，他一直留着。”宋昭西想起那些作品都有被撕掉的痕迹，他推测是常乐自己想毁掉，他应该不知道那些画最终被林培永一直好好保存着。

常乐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骨子里，他还是那个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内敛男孩。“我听说他失踪的事情了，我也在找他。”

宋昭西恍然大悟，“所以你那天才去了博物馆？”

常乐点点头。

宋昭西转念又想到纪羽的推测，他说如果林培永近期没有跟常乐有过联系，把常乐的作品放在随时能看见的地方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宋昭西于是就问了下常乐最后一次见林教授是在什么时候。

“四年前，我离开地北大学的时候。”常乐说，“林教授是唯一一个到校门口送我的人。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那你见了我跑什么？！”宋昭西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我以为你是来追债的。”常乐面不改色的圆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