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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周的图书馆爆满,各个教学楼被考试占满,大家预习都难觅去处。
柏思齐呆在宿舍自习,不仅寝室的卫生质量一路飘高,而且找他划重点问题目的人也有处可寻、络绎不绝,总有人撺掇着他去答疑套题,回来给他们讲哪些不考哪些会考哪些一定考。柏思齐平时性格就不错,属于成绩拔尖那拨人里不藏私的珍贵品种,期末时笔记和复习提纲的复印件在各班流传,一堆人抱着他大腿求灵光照拂。
而这次先告诉他网上流传的视频的人,却是和他一起打羽毛球的朋友。
“思齐,你还有几门考试?”朋友问,。
柏思齐早知道朋友的考试在第九周和十七周的前四天全部完毕,现在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要在实习之前回家玩几天,还以为他是特地打电话过来炫耀的,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三门,必修选修公选各一科。”
“复习得怎么样?”
“还行。”
“那就行。”朋友呼了一口气,“你看见bbs上的帖子没有?”
“什么?”柏思齐纳闷,他平时校内论坛就上得很少,何况是现在。
“你先耐心听我说。就是,之前校内论坛流出一个视频,帖子是凌晨飘火的,管理员删帖之前就有人把视频流出去了,现在外面的贴吧和论坛都在说这个事。”朋友停顿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平时没见你这么八卦啊,怎么,考试周故意使坏让我分心?”柏思齐笑道。
朋友又沉默了一会,“那个是私密视频,两个男的,但是只有一个人露脸,那个人长得和你比较像,之前校内只是瞎猜,但是传出去后,你的信息被挂出去了。你知道的,这种事情一旦挂上咱们学校的名头就小不了,我想跟你商量看看,怎么把这事处理好。”
“那你等我会,我先去机房看看怎么回事。”柏思齐这时候并没怎么着急,反正自己又没录像的癖好。
可他真正在贴吧里看见的时候,只觉得血液从心脏一直冻到指尖,一声心跳,全然化作齑粉。
那就是他。
银色真丝枕套,灰白格纹床单,浅蓝色印花毛毯,他喝得半醉,神志已然不清。在他胸前与脖颈处游移的手是熟悉的,小臂的线条是熟悉的,暴起的青筋是熟悉的,喘息声是熟悉的。
生日,他们的卧室,洛跃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拍下了这个视频,而视频的内容就毫无遮拦地在网络公开,只要点击链接,任何人都能看见他发红的脸和身体。
巨大的羞耻和愤怒带来的,是无尽的麻木与冷漠。
他与世界隔着一道墙,点击鼠标,敲击键盘,手指是木的,耳朵是空的。
他的信息在一旁被曝光,相当准确。
柏思齐,T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03级生,21岁,北城人。
他不再去看那些评论的内容,可无意中扫过的谩骂与嘲讽已经让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柏思齐没有给朋友回电,而是拨给了视频的拍摄者。
没有接通。
拨打。拨打。拨打。
关机。正忙。无人接听。
柏思齐于是干脆关机,回到机房,举报、删帖、黑网站。
机房十点半关门,柏思齐当晚是在网吧过的。
第二天的数值分析浑浑噩噩答完交卷。继续到网吧通宵。
算法分析与设计不是每个人都选,等柏思齐考试那天,已经能感觉到身边的私语声喧嚣。
他觉得恐惧。
不想被人看,不想被议论,不想见到光,不想接触人。所有的关注都是恶毒的刀,割开他的衣服,剜出他的血肉,将他的自尊砍碎,又一片片挂扬在空中,给过往行人看得彻底。
夏天真冷。
洛跃洲不见了。他联系不到他。
烈日当头,柏思齐却浑身打着冷颤,脊背透出冰凉的汗。
“我想见你。”柏思齐对着手机喃喃,“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联系他的人很多,朋友、舍友、同学和班长。
柏思齐都不想接。
小小的诺基亚每天被短信和电话轰炸,柏思齐只在拨打电话的时候开机,总要躲过最先那一阵不停的振动才能开始联系洛跃洲。
柏思齐孤军奋战,黑了校内网和外部几个小型论坛。而视频在流传一天半后又在网上销声匿迹,连资源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柏思齐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想知道是谁做的,他终于摆脱那些无形又无处不在的压力和窥视,意识到自己也在呼吸,可每次呼气都伴着心跳声擂鼓,虚拟的攻击他可以掩耳盗铃地忽略,可现实的反应他根本无处可逃。
视频里他被扒光了,现在,众目睽睽下,他好像也是光的。
从没想到自己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出柜。
未接电话里开始出现父母的名字,说来好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给自己主动打电话。
最后一门是公选,商法概论。
柏思齐走路有些晃,快到门口时,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
那人看了他一眼,露出很古怪的表情,拍了他的肩,“没事。”
柏思齐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脑子一时卡壳,具体也想不出来,也就从书包掏出笔和学生证,到自己的座位等待考试开始。
监考的老师和助教分完卷子后强调了考场纪律,特别说明这场考试是巡察组的重点关照对象。考试半程,果然有三名巡察老师进入,本来是象征性地翻看他们的学生证,但一名老师却在柏思齐身边停下了,柏思齐继续写着卷子,觉得再过十五分钟就能提前交卷。
老师拉开他的兜帽,捏出两张折成半巴掌大的纸,展开后,是密密麻麻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