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窗寒·其四（1 / 2）

38.

一鼎香炉，青烟袅袅。

静姝正对着我，长发拢在一侧，手支着头，一双眼如穿肠利刃，尖锐逼人，直直透过那个小孔，望向了我。

室内分明燃着长明灯，可曳曳火光映在她眼中，却挑不起分毫暖意，一吐一息中，都似酝酿着刻骨恨意。

我心里忽地腾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她好似一尊死气沉沉的石像，怀着不知存了多少年的宿恨，已在这里等了我许久。

可当我再眨眼时，静姝已是嘴角轻扬，碧眸青翠，其中澄澄然一片。

声音如玉，琅琅入耳：“清英真君，已经一夜过去了。”

我听到伏清名号，才终于回过神，稍稍动了动眼。

他侧身对着我，坐姿挺拔，额发微垂，将眼睛遮的严实，只露出半张瓷白如雪的脸，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静姝换了只手撑着下巴，仍是微微笑着，神态十分闲适：“霜葩一旦炼成，时效只有三日之期，还望真君尽快抉择。”

伏清仍是沉默。

“真君究竟在犹豫些什么？”

她明明是在与伏清说话，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语气越发温柔：“昔日青梅，今日顽木。真君迟迟不言，莫非是想坐享齐人之福不成？”

什么青梅、顽木，我听得一头雾水，却隐隐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静姝摇摇头：“若是真君当真难以抉择，不如我替真君做个决断。”

她作势拿起瓶子，却不急着拔塞，笑意盈盈，仿佛笃定伏清会拦住她。

果然，伏清道：“慢着。”

静姝杏眼一弯：“真君觉得还是表妹的命更重要一些，是么？”

闻言，我心突然跳的快了起来，死死盯着伏清，可他避而不答，只淡淡道：“给我。”

静姝没立刻动作，手仍是握着那瓶子，问出了最后一句：“那少箨哥哥的命呢？”

“他为你取心头热血、损自身修为，真君对他可是一点都未曾动心？”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闭上眼，口唇干涩非常，手脚更是阵阵发冷。其实我心里已有确切答案，却逃避似的不愿去看他此时神色。

良久的静寂过后，我听他语气冷淡道：“不曾。”

我默默心道，果然如此。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为何我会如此伤心呢？

我忽地想起昨夜在清都台，明月高悬，棠花如雪。

他看我的时候，分明眼里沉淀着满天的星子。我以为，那其中应当不是恨意，或许还有些许不曾为外人道也的情意。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突然听到嘎吱一声，似是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只来得及捕捉到一角雪白无暇地衣摆，以及静姝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走了。

又听得静姝声音穿过小孔，清清楚楚传到我耳里：“少箨哥哥，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39.

怔忪间，阿笙讷讷叫我：“哥哥……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你、你还好么？”

我侧过头，竟还能冷静地对阿笙道：“给我解毒。”

她却摇头：“半柱香时间已过，药性早就散了。哥哥，我扶着你，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原来毒性早就解了。是我刚才太过入神，才会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未发觉。

我动了动四肢，虽然毒性刚消，身子还有些疲软，但也不至于到了要别人搀扶才可以行走的地步，便婉言拒绝了阿笙的提议，自行扶着墙起了身。

阿笙在一旁看着，神情有些愤愤：“唉！哥哥，我、我就说他是块石头！”

我没有理她，只一心往门前走，使了狠劲将门推开，大声喝道：“伏清！”

面前空无一人。

我才想起这个屋子是在侧面，便又跑到寻芳殿前，四处审视一番，果不其然，他还未走远。

我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伏清！”

远处白色身影一顿，竟真的停了下来。

我见他停下，以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不禁轻吁了口气，朝他跑去。

待我跑到他身后，他仍是背对着我，我闭了闭眼，将心酸之意勉强按下，柔声道：“卿卿，你回头看看我。”

伏清回身，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尽是置身事外的漠然之色，凤眼微挑，冰凉如水。

我最怕他用这种眼神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