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浓雾（1 / 2）

方才一睹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黄氏山庄庄主还有些余惊未定。

他的两个儿子正坐在对面，都是一张苦瓜脸，各怀心事，像两个正欲负荆请罪的罪臣，祈愿得到父亲的宽恕。

他敛眸看了眼杯中清透的茶水，倒映出了他自己的脸。

忽然，一股无端的烦躁升了上来，他大手一挥，将茶杯摔碎在车厢板上。

两个儿子刹那间就从那张铺着软垫的座椅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齐声哀呼道：“请父亲责罚！”

庄主那张慈祥的宽脸依然是古井不波般沉静的神情，怒意没有，哀也没有，因为眉目生得太过慈善，看起来甚至还夹着一丝微小的愉悦。但正是这般令他的儿子都捉摸不透的神情，更是显得冷冰冰。

马车颠簸，车厢带着那几片支离破碎的茶杯碎片一并晃动着，发出令人烦躁的响声。

良久，庄主拿起茶壶亲自沏了盏新茶，将杯子放到了黄三少爷的面前。

三少爷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曾抬起来一下。

庄主盯着他头顶垂下去的发冠，说道：“为父问你，这些年来，黄氏山庄在我手中运作得如何？”

三少爷回答的声音带了些颤抖：“父亲经营有道，山庄的气运之佳，盛况不减当年。”

“当年？”庄主轻笑了一声，加重了语调，“你说的是哪一年？”

三少爷慌了神，把头埋得更低，大脑顷刻间变成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颤声回答道：“自……自然……自然是……”

二少爷立即打断道：“三弟意下所指，应当是父亲从祖父手中接管黄氏山庄那一年。”

三少爷随即对他二哥投去了感激和尊敬的眼光。

庄主又拿起茶杯沏了盏新茶，将手里的杯沿用手指磨了磨，笑道：“你们二人相处的倒算是融洽。”

他的样子生得是那么慈祥，此刻的笑声却是令人发毛。

“若以后，经管山庄生意的大任，只能交到你们其中一人手中，你们会如何？”

车厢中一片死寂，无一人敢出声回答他。

庄主冷笑一声，说道：“莫要说你们志不在此，无心接管山庄的事业。如今我的儿子就剩了你们两个，你们志不在此，还能跑到何处？”

他话音一落，就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掷在了二少爷面前的茶几上。茶杯落案不稳，杯中烫水溅出半尺，泼得二少爷半张脸都烫成了猩红色。

三少爷急急连声求饶，脸低伏得几乎要贴在地上。

庄主哼了一声，脸上很快又恢复了那一团和气慈祥的颜色：“你们只管潜心于兴复黄氏山庄，莫要再去招惹江湖上的闲杂人等。”顿了一顿，又说：“今日金台大会，你们已经丢尽了山庄的面子，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如何处理此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为父自有办法。”

他没问关于红霄鉴的事情，三少爷自以为躲过了一劫，暗中偷偷长舒了一口气。

一行人的马车都驶入了山庄。边时雨侧头将耳朵贴在车厢上，忽然听得外面的车轮声响好像小了不少，发觉路上跑着的马车似乎只剩了他们这一辆，遂忙将车窗帘子支了起来，探头望出去。

果然，庄主和章楼雪的那两辆马车不知遁去哪条岔路了，这条路上只剩了他和孙嘉树坐的这一辆马车在疾驰。

边时雨忽觉事情不对，对车外喊道：“停车！喂——我叫你停车！”

车外无人应答。

孙嘉树心下一惊，手伸过去将门帘一拉，那李叔早已没了踪影，驾驶座位上空荡荡的，只剩了四匹马在前面狂奔。

孙嘉树忙钻出去要抓住缰绳。他刚探出去半个身子，手还未触那缰绳不及，耳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一抹黑影从他余光之中掠过，一只苍老干瘦的手掌忽然擒住了他一只手腕。

孙嘉树连忙顺着那手伸来的方向望去，正对上严峰凶狠的目光。

“汪兄！快拉住缰绳！”

孙嘉树伸腿将那掉在厢板上的缰绳一勾，往回一扯，四只马匹皆一同嘶叫着扬起了前蹄，马车顿时停在了当处。

边时雨连忙走过去将他脚上的缰绳取下来，轻身一跃落在了马车棚顶，引绳一拉，那四匹马又撅起蹄子奔跑了起来，马车车轮发出辘辘的滚动声。

边时雨悠然自在地翘起了二郎腿，使大力道，往严峰的脑壳上丢去一颗扣子，朗朗说道：“我送你回家咯。”

严峰被那粒扣子砸得生疼，恼怒地抬头朝边时雨望去，孙嘉树趁机张嘴照着他手的虎口猛地咬下去，严峰猝不及防地又吃一痛，痛得哇哇大叫。

孙嘉树连忙甩手要挣开严峰的手腕，未料严峰仍然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尽管虎口都已经被他咬得鲜血淋漓了。

严峰厉声叫道：“哼，庸庸小辈。我方才说过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右手被他死死掐住了，孙嘉树只好用左手去够背后的红霄鉴，剑还未出鞘，严峰已经大跨一步跳到马车上，他那只去拿剑的左手却是一并被严峰抓住了。

严峰那双浑浊的眼睛蓦然一亮，说道：“这不是你的东西，你不配拿着它。”

孙嘉树瞪着他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一边死命紧握住了红霄鉴的剑柄，冷静地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难不成还是你的？”

严峰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神色。

孙嘉树一样凶狠地盯着他，面上毫无怯色，挑衅似的说道：“我不配拿着，那你就更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