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人王八(1 / 2)
“臭小孩,脏死了。”
边时雨将头埋入孙嘉树颈间,少年温暖的体温如水一般融化在他的脸上,令他有些沉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是那样稚气未脱又认真的话,一字一句砸在边时雨心头,如同落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你知道蚍蜉吗?”边时雨笑着叹了一口气。
孙嘉树摇摇头。
“是一种蚁,有毒性,大漠里应该没有。”
他顿了一顿,将下巴搭在孙嘉树肩上。
“我其实不是大漠人,我生在南方。每到雨季,村子里就会闹虫灾,蚍蜉成群结队地爬上人的屋子,把门、窗子、椅子、桌子全咬坏了。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它们就能在上边儿繁殖扎堆。有一年夏天,蚍蜉发起疯来,把一整片山林都吃掉了呢。”
孙嘉树有些懵,不明白他为何要跟他说这些。
“我实在是思乡。你的名字里有个树,看到你时,我便想起了那再也回不去的家乡……我想再看一眼那满山翠绿的树,雨季里总飘不散的云……”
边时雨闭着眼,惬意地笑起来,“自从来了大漠,我就很少再见过这种虫子。有幸去年托我的一个朋友,从江陵带来几只,我便用它们作引,养了一种蛊。”
“蛊?”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只镯子?”
孙嘉树吃了一惊,忙去扯右手的那只玉镯子,急得冒汗。
“别白费功夫了。这蛊融入人体内的速度非常快,现在过了这么久,它们早已深入你的血肉中了。”
孙嘉树听完,不禁整个身躯猛然战栗起来。
边时雨感到他的颤抖,突然得逞般大笑道:“你别急呀!我骗你呢!”
孙嘉树有些迟疑——他整个人都很古怪,不,他甚至根本不像人,不像一个有体温的正常人。没有一句话可信,好像很神秘、很危险,却又偏偏装出一副可亲的样子,三番五次地救了他。
“把你的手给我。”
边时雨撑开手掌,将他的手腕轻轻地握住了。孙嘉树蓦地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痒,有什么正在他血脉中缓缓游动着,引得那手镯荧荧地闪着幽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边时雨已将头凑近他的手,猝然咬了下去。
“啊!汪八!你在干吗!?”孙嘉树吃痛地叫起来。
边时雨抓着他的手臂,在玉镯子旁的肌肤上咬了一个鲜红的血口,用两颗尖利的牙。
孙嘉树有些眩晕,他的整个身躯像一只撑开双翼骨骼的蝙蝠,横冲直撞,不慎卷入了旋风,很快就要从高空坠落下去。
正在他神智混沌间,边时雨终于抬起头来,惨白的唇上沁着血的鲜红,依然是带着漠不关心的笑,嘴角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边时雨答道:“替你拔蛊。”
他抬起手擦了擦唇边的血渍,瞬间恢复生气般站起身,轻松自如地拔腿跑到屋子两面将窗子打开。
顷刻间,有千万束阳光从窗外照**来,习惯了黑暗的孙嘉树猝不及防地闭上了眼。
“嗯,如果头发再短些就好了,”边时雨用两根手指顺了顺孙嘉树蓬乱的发,将他额前几缕碎发拨到耳后,笑吟吟地瞧着他,“其实你长得还算精神。”
孙嘉树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神采奕奕的边时雨,他与刚刚那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那人的身上埋着太多秘密,他看不透。
“你不是说骗我的么?怎么又替我拔蛊?”
“不是所有的蛊都是坏的呀!我种在你身上的是好蛊,能救人命。我想着,如若你当真不小心被人给杀了,那蛊能令你死而复生,不过现在移到我身上啦。哎呀哎呀,你是不是冤枉我?真是委屈!”
孙嘉树觉得自己被耍了。
“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边时雨蹲下来,保持着和他相同的高度,淡淡的神色中似乎闪过一瞬微渺得无法捕捉的变化。
良久,边时雨缓缓启唇:“很久没有人抱过我了。”
他说完,便将裹在身上的狐裘紧了一紧,修长的手指覆在玉石镶制的襟扣间,一丝不苟地将衣扣整理好了。
孙嘉树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注意到面前的人迅速地将手握合成拳缩回袖间,如同两只受了惊的兔子钻进洞穴里,像是在防备他。
孙嘉树静默看着,不由得失了神。
屋子的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那个大约九岁的女孩站在门槛上,鼻子一皱,大声嚎哭起来。
边时雨走过去,大手一捞,将她拎到空中,然后低头附在她耳边絮絮地说了什么话。那小小的泪人立刻便噤了声,乖顺地将嘴抿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