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局（1 / 2）
天蒙蒙亮，四皇子朱靖言沿着连绵的汉白玉石栏，朝武英殿走去。
近身护卫辰高仰起头，看了眼那金瓦琉璃上方幽蓝的天色，一派昏黑朦胧，却步拉住了四皇子道：“今儿个是上朝的日子，陛下这会儿在乾清宫，又不在这里。荆王殿下，咱别去了。”
朱靖言张口欲答，背后一道修长身影打横刺里冒了出来，数盏烛火猛地一晃，一名清风朗月般的青年拦路出现在两人面前。灯笼里的火苗像针刺一般，晃得朱靖言眼晕。
是楚王朱一阳眯了眼打量着他们俩道：“四弟，你确实不该来。昨晚父皇连夜斩了秦老将军一家，今天哥几个是要议大事的，没你小子的事。”说罢便带着一路随从，越过他们扬长而去。
朱靖言冷笑不语。辰高瞪起眼，向那三殿下的背影虚踢了一脚道：“殿下，他这楚王，不就是仗着跟故太子那层关系，才把自己也当成个人物看么，皇帝到底也没册封他母妃当继皇后，他总神气个什么劲儿！”
“三哥他也算幸运，跟太子大哥生得像。父皇缅怀太子大哥，把舐犊之情弥补在他身上。我没他的运气，跟他吵架又有什么用啊。”朱靖言自嘲地耸了耸肩，正视前方在甬路里前行。
“他不让咱们去，那咱们偏就去，专门碍他的眼！”辰高大步跟了上去。
平日里，这武英殿是父皇会见大臣，商议政要的场所。今天四位皇子都聚齐了，自是喧哗吵闹。
朱靖言进来第一眼，就瞧见了最中间的位置，那儿有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正把脚搭在桌子上，脸上还蒙了本《孝经》呼呼睡着。
朱靖言唤了声：“哥哥？”
对方毫无反应，朱靖言帮忙拿开他脸上的书，一翻内页居然蹦出些“杜十娘”、“名伎”之类的字眼夹在段段文字里，封皮打着《孝经》旗号，里面包的竟是个话本子。
“宁王殿下！”辰高大叫一声。
朱靖言把书轻轻放下，那宁王朱俊瀚也醒了，伸着懒腰道：“四弟啊。昨儿晚上父皇怒了，所以本王叫大家尽量早点过来，兄弟几个也好一块想想对策，为父皇分忧。”
那边儿正靠着椅背喝茶的三皇子朱一阳，早就先他一步，已经解了斗篷在一张圈椅上坐了下来，他眼瞧着朱靖言来了，还在和二哥絮叨什么，重重撂下茶盏。
难不成朱靖言是在告刚才的状？
朱一阳眼中精光一转，随即含了丝笑容探过身问：“四弟？刚才看你一脸的疲惫恍惚，身边就带了一个人。这有我们就行，何必辛苦你呢？”
五皇子踱着方步凑过来，摇着手里的青阳扇笑嘻嘻说：“四哥，瞧你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左右父皇不重视你，劝你还是回府睡觉吧。”说着便朝朱一阳奔去，一双笑窝浅浅陷进去，藏着几番得意。
朱靖言轻轻一笑，谁不知道五皇子之母没位份，向来喜欢做这些损人利己，讨好老二老三的事。所以朱靖言只目冲三殿下朱一阳淡淡道：“常言说‘长兄如父’，大哥不在了，二哥就是我们的长兄。他把大家都找来议事，做弟弟的岂能违抗。”
宁王朱俊瀚又拿起那本《孝经》翻了翻，笑而不语。
朱一阳听了“太子”一词，如鲠在喉般错了错牙齿，淡淡说：“四弟真是懂规矩。”
朱靖言气定神闲，这才择了位置坐下来。
宁王朱俊瀚复又环视一圈，主持道：“各位弟弟，秦将军纠集地方恶霸，破坏县衙秩序，父皇想要抄了他们秦府，考虑他陪父皇起兵时有功社稷，只下令诛其三族，将其亲眷流放。本来事情结束了，只是嘛……”
宁王顿了顿，喝了口茶：“海上一伙倭寇，攻下兴化城，现已经一路占领到闽中门户平海卫了，如此下去，这倭奴会像马蜂一样从海上涌进来，不堵缺口，到时候更难办。”
三皇子朱一阳皱着眉头没说话。
朱靖言不禁低呼：“为何早前朝廷不知此事？平海卫是整个兴化府的屏障。父皇动了这位将军，正值朝中无人可用之期，却突发这等糟心事儿。”
小五冲朱靖言冷冷一笑：“哼，兴化府那些人当然拣父皇高兴的说，这种丢颜面的事，谁去说？四哥，不如以后这种事都由你来禀报父皇，你敢吗？”小五往朱靖言眼前一凑，干笑了几声，梨窝深陷，流泛着讥讽。
见他默不作声，几个人纷纷讪笑。
二哥宁王摆摆手镇住嘈杂：“算了，这些老谋深算的臣子们都未必有办法。瞧这时候各家酒楼楚馆的也该开张了。四弟啊，你冒犯过五弟？都一家人，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谈？”宁王朱俊瀚眼神朝殿门瞟了瞟。
小五立即拍案道：“好啊！我说四哥，你一来大家就不高兴，这次你可别说别的，请哥几个去万花楼解解闷。我们也不想排挤你。”
辰高不禁插嘴：“陛下严禁几位殿下——”
“住口！”五皇子板脸喝道，“区区护卫，有你说话的份吗？”
辰高暗暗哼了声，双臂环在身前。
兄弟几个一同朝朱靖言逼视过来。
朱靖言望了眼辰高，命其退开，却极力点头道：“甚好，甚好。”
紧接着微微眯起眼睛，敛去了眸中一切暗涌，垂着头故作委屈般说道：“大家都知道，我母妃韩婕妤对我管束严格，咱们做皇子那点月例，全由她替我代管。万花楼少说也得用几百两银子，不过大家既有此意，待我朝父皇申请点银两！就说咱们兄弟一同去民间体察走访，父皇一定赞同。”
朱一阳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走访？访哪儿，回来拿什么内容交待？这不算变相欺君吗？”一百两就够寻常人家一个月花销了，父皇会怎么看！
朱靖言眼眸慢悠悠一转：“难得兄弟齐聚，自然不能叫大家失望。”他一脸为难，蹙着利眉，眼睛瞟向供桌上的一炷香，掐指暗暗推测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