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孽镜(1 / 2)
孽镜台前无好人,押赴多恶之魂,自见在世心之险,死赴地狱之险。
陈一清自小便入了曜鼎宫,她天资聪颖,性子冷漠,果断独立,在旁人眼里,总是一副可望而不可近的形象。
但在这一切包裹之下,藏着一颗自负又敏感的心。
她自幼父母双亡,和外婆、妹妹相依为命,七八岁的时候心智就比同龄的小孩成熟很多,她十二岁通过曜鼎宫一年一度的“星辰取”策考,以年龄最小且获得第五名的好成绩,迅速在新入宫的学生中吸引起话题。
一开始她还有些惶恐,渐渐的习惯了被奉承,她从不与看不上的人交往,好胜心极重。
若说她懂得人情世故,阿谀奉承,全然不是,她几乎整天冰着个脸,见着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慕星爻。
那时刚入曜鼎宫,作为国师大人坐下大弟子,慕星爻无疑是众弟子中最传说级别的存在。
毫不夸张,他威严,强大,走到哪里都散发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时刻都保持着临危不惧的气质,包括追着慕池秋打的时候,张收有度,绝不轻易把感情放在脸上,放在行动上就行了,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温柔。
没错,慕星爻很温柔。
他的温柔不在于表面,在于行动,那是陈一清第一次觉得心动,又恶生出嫉妒的时候。
新来的一位小师妹,属于资质不太好,但运气好的那种,她很是崇拜有神童之冠的陈一清,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拿着不懂的问题骚扰她,而她像对待浮尘般,视若罔闻。
有时候心情好些,也会指点上两句,仅此而已。
小师妹每天都很开心,虽然每天都被训师骂上几句“真笨!”但她像野草一样,在苛刻修行的曜鼎宫里,怎么踩都死不了。
可是有一天,无意间让她撞见一个场景,那天烈日炎炎,太阳辣的不像话,小堂考后,不及格的人都要顶着一碗水,在太阳地下打坐,直到碗里的水蒸发干。
小师妹众望所归的加入了打坐,那天她身体不太舒服,来了月事也不知道,烈日燎的她几乎晕厥,她杂草般的属性让她撑到了最后,可没想一起身,身后殷红片片,她浑然不知,直到她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光,窃窃私语,轻声耻笑,她回头朝身下一看,才恍然意识到,一副惊恐,她动也不敢动,在人群中捂脸哭泣。
陈一清厌烦的瞪了那群议论着一眼,更不屑管这倒霉孩子的破事。
她无言经过哭泣的师妹,连看也不看上一眼。
可是没走几步远,身后的议论声变成喧腾然后彻底安静下来,她回头一看,不禁一阵心麻。
慕星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只是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视,围观的人像见了鬼似的,纷纷散去,他脱下外衣披在小师妹身上,遮住了那份羞。
“要送你回去吗?”他问。
“我···我自己可以。”她答。
慕星爻的眼神刺痛了陈一清,她十分后悔,后悔没有去帮小师妹,后悔错过让慕星爻注意到她的机会。
为什么那样傻里傻气的女人,会得到慕星爻那般温柔的目光?
这位运气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小师妹,沉默了几天后,又恢复元气,日常跟在陈一清屁股后面,问东问西,而她也一改往日态度,有问必答的耐心对待,直到有次小师妹觉得她教予的东西与训师课上学的不一样而反问时,她毫不犹豫的抬手抽了小师妹一巴掌:“你几斤几两你自己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小师妹明显被这一巴掌抽懵了,有些委屈和恼怒,口急道:“你为什么打我?”
“你敢吼我?”又赏她第二个嘴巴子,小师妹眼泪汪汪,被打的不敢吭声。但陈一清不作罢,第三次扬起手,却被一个强劲的力道制止了。
方亦信拉住她的手:“够了!”
陈一清瞪了他一眼:“你放开我!”
方亦信怒声呵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泼妇!”
她从未如此恼怒,想也未想,另一只手掏出竹叶刀,朝方亦信刺去,她根本没想到他连躲都不躲,刀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小师妹惊的叫出声。
见着红色的液体不断渗出,陈一清慌了,怕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身体僵在原地,方亦信送开她的手,根本没在乎脸上的伤:“你冷静点了吗?”
陈一清眼睛一红,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难看,转身跑开了。
当天晚上她的房门被敲响,起身开门,门后却红无一人,她的脚下却多了一件小玩意,她捡起来一看,是用竹叶编织的蝴蝶,她满目疑惑,拎起来玩两下,没想到小小东西暗藏玄机,从蝴蝶身体里跑出来三只萤火虫,她惋惜的想伸手抓住,无奈已经飞远了。
这件风波之后,那位小师妹就再也不敢和她搭话了,看见她便低头走过,她除了高傲的睥睨,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重要的事情从不会挂在她的心上,平静的生活一段时间过后,她接到外婆病重的消息。
她在曜鼎宫修行了四年,基本都住在离苑,偶尔闲暇,会回去看望外婆和妹妹,带些好吃的,把省下来的月钱给她们用于生活,没多少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
她的妹妹出生时难产,生下来脑子不太好,可惜了一副水灵样子。外婆一直照顾着妹妹,无微不至,虽然妹妹经常弄得一身大小便,衣服也不会穿,话也不会说,但她总是干干净净,衣服常换洗,弄脏的脸,没一会就被擦干净,很少有傻小孩像她这般干净,她经常笑,很少哭闹,如果生气了,就会嗯嗯的跺脚,又傻气又滑稽。
陈一清没想过外婆的病来的这么急这么重,她有些自责,照顾妹妹费力费心,她自从住在曜鼎宫,这个担子就全压在外婆一人身上。
可每次回去,老人家口里总是那句话:我不累,小妹很乖。
外婆几乎没坚持两天就走了,办完丧事,她手足无措,她妹妹,需要人照顾。
姐妹俩有一远方亲戚,年过五十无儿无女的老夫妇,陈一清去拜访,言下之意希望老夫妇能照顾家妹,每月会按时寄银两过来,起初老夫妇答应了,但未过半个月,这对老夫妇就不愿意了,说是照顾一个傻子太累了,只要一刻不看着,就跑没影了,她再次见到妹妹,一副从垃圾堆里出来的模样,脏兮兮的,闻着像半月都没洗澡。
老夫妇怎么说也不愿意养,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她硬着头皮把妹妹带回曜鼎宫。
白天有堂课,她就把妹妹锁在房间,直到晚上回房,整理满地的狼藉,还有粪便,清洗妹妹的身子,等闲下来,月亮已过头顶。
起初妹妹对自己被关起来,没什么意见,但关长了,就闹的厉害,每次陈一清回去,妹妹就生气的拿东西砸她,而她的房间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