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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银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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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停顿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她没有在花园里过多停留,踩着石板路走到别墅的门檐下,庭前的石柱呈现古希腊雕塑的风格,顶上站着白色的女神。台阶旁边种着老松和另外一棵树冠如伞盖的大树,看样子是桂花树,而且年代已久远。

桂花还没开,还得等上半年。三叠想起自己在北京的住所,楼下就种着桂花树。他喜欢坐在阳台上闻那个花香,尤其是有露水的早上,香味尤其浓。

“是他自己送到枪口上来的。”白逐冷清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飘进三叠耳朵里,“唐家自己要往白家的枪口上撞,我也拦不住他是不是?”

说完她走进门厅,两边墙上挂着壁毯。脱掉身上的外套搭在沙发上,管家去一边给她端来红酒。晶亮的石台一尘不染,摆着暖色的花。地板是用石头磨的,能照出人影,铺着朱赭穿花的织金地毯。另一边的墙格中嵌着乔尔乔纳和荷尔拜因风格的画作,一面极大的外突壁炉上按照顺序摆放着几个清朝的人偶,还有点翠花瓶以及带有波纹的银器——这些都是古董。

“唐霖什么时候过来的?”白逐问,她把箱子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喝了一口红酒,“侯爷的公馆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规矩一点都没有。”

管事端着银雕盘子站在一旁,上头整齐地叠着白色的丝帕,紧挨着丝帕簪着时鲜花卉,小小的一丛,蝴蝶似的飞着。管事的声音同样蝴蝶似的飞着,回答:“在白家家主成为新任的侯爷之前。”

“难怪来来去去大摇大摆,原来是不知道白家成了新的侯爷。”白逐笑道,她的手指捏着酒杯,悠悠地晃动着,掂起丝帕揩了下指甲,“他还以为侯爷是他亲戚呢?没规矩的人是该给点教训。”

白逐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三叠在她面前坐下,慢慢地喝一杯酒,窗外沙沙地又下起雪来,温泉的蒸汽翻过篱墙飘荡在落地窗外。三叠忽然开始想顾州了,然后他才惊觉距离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顾州,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年节早已远去,春天正在蹑手蹑脚地走近,而那些纷飞的大雪和透骨的寒冷,都一并被留在了冬天里。

管事把银雕盘子放下后就离开了大厅,金色的吊灯烨烨地亮着,悬在香槟色的天花板上,两边镜子似的玻璃倒映出灯的影子。一整面墙那么宽的书柜靠在落地窗旁,前边摆着几只软椅,桃花心木的质感增强了它的睿智和凝重。书柜后面的壁纸绣着玫瑰花纹,锁在柜子里头的都是绝版书籍和价值连城的名画真迹。外面一片黑暗,枯树水池中间掩映着几盏照明的路灯,昏昏的,睡不醒。

“唐家就是杀害顾州的主谋吗?”三叠问,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平淡了,即使是说起顾州的事情,他也是波澜不惊的,“听起来夫人对唐家很不待见。”

“是很不待见,因为他们不懂规矩。黑道有黑道做事的方法,该怎样不该怎样心里都要有个数。唐家就属于心里没数,不仅谋害我儿子,还盯上了我侄子。很没规矩。”

“林仪风先生说,杀害顾州的是唐霖。唐霖就是唐家的家主吗?听说还是时间局的人,背景有点复杂。”

“现任家主确实是唐霖。唐家一共三兄妹,长子唐霖,次子唐霁,末女唐初。”白逐放下酒杯,叠起腿,瞥了眼旁边装点好的果盘,“跟白家一样跟着侯爷,是侯爷的旁系宗族。”

白逐伸手去拿了一个橘子,在手心转了两下,撇撇嘴,又把橘子丢了回去。她重新掂起白色的丝帕擦擦手指,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小花,补充道:“唐霖现在在时间局里,任执行部副部长。”

“哦。那我们是要和时间局作对。”三叠说,他撑着膝盖,对插手指坐在沙发里,听外面的雪落声。他看不到雪在飘,但能听见它们落下来的声音,落在屋顶上、池塘边 、花园里。

“大使先生犹豫了吗?”白逐撩起眼皮看看他,嘴角的皱纹动了动,然后绷紧了,“我们的敌人并不好对付,但为了复仇,我们必须得这么做。复仇,就得生活在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三叠唇角带着微笑,好歹让天气略有些回暖的意思,说:“我听顾歧川先生说过,仇恨永无止境,在无休止的复仇中变成黄土白骨的,是我们自己。”

“顾三总是能看得这么清楚。”白逐很快地掐断三叠的话头,“他总能。不过他这回好歹说了一次实在话,多半是因为他儿子死了。”

三叠没有说下去,他抿唇不言语,大概是想起了顾州,情绪不大快活。管事从门外进来,他走路的步伐有维多利亚时代的遗风。管事侧过身子,对白逐说:“夫人,专家们都到了。”

白逐盖上箱子,上了锁之后出去迎接,三叠站在她后面,静静的,一言不发。走到外面终于看见了飘落的雪,一行人从台阶下走上来,穿着深灰的长外套,看起来像一群影子。

“你好,齐明利教授。”白逐与为首的一人握手,她罩着黑色的披风,肩上挂着一条狐狸绒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高瘦的老人摘掉头上的帽子,露出他的白头发,还有鼻梁上一架金丝眼镜,估计是天太冷,老教授的皮肤被冻得发白。白逐侧身把他请进屋,三叠感受到迎面而来的一个老人的寒气。

三叠知道这位齐明利教授,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科学界各种奖项颁发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教授看起来确实不同凡响,睿智、博学、精神矍铄。

“这位是联合国的和平大使,晏缕照先生。这位是平行世界研究专家,齐明利教授。”白逐给两人互相做介绍,三叠与齐明利握手,教授的手心是冰凉的。

“很荣幸能见到您,教授。”三叠说,“我曾有幸观摩过您在《科学》杂志上发表的论文,‘同源互通假说’,我受益匪浅。”

齐明利只是温和地笑笑,谦虚温和地与三叠交谈了几句,他笑起来的时候满是皱纹的瘦瘦的脸颊往上抬,红润润的,看起来年轻了二十岁。教授拄着一根手杖走路,他们来到地下二层。

“大使先生,知道您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三叠躺在休眠舱中后,齐明利穿着研究服,搭在玻璃边缘问他。在天花板上,亮着白色的灯光,室内呈现微微的淡蓝色。

三叠回答说:“意识转移手术。”

他把手搭在小腹上,平静地看着上方的光,休眠舱的玻璃罩上显现出监控数据,好在手术时避免出现突发事故导致死亡。地下二层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同时也是全国最先进的医疗中心。

“请不用紧张,先生。我们只是把您脑中的意识和记忆通过导引器连接到另一个人体上,不会有痛苦,请放松。现在请您闭上眼睛,对,祝您好梦。”

三叠闭上眼睛,白色的灯光还残留在眼前,一会儿才散去。齐明利的声音消失在耳边后,他一下子就像落入水中,周围一片寂静,连梦中也没有一点声响。紧接着像是有什么在把他的身体往上吸,他脑中的记忆也像江河一样,往上流,往上流。晕眩和迅速抽离的空旷感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就像灵魂潜入时蓝色的水痕里,开出一朵透明的花,而这花他在孩提时闻见过。

记忆的流水漫无目的地飘荡了一会儿,浮在磁场组成的虚空中,被粒子吸引着,飞速往某个方向奔去。齐明利站在整面墙那么大的屏幕前,看着不断上升的指示图,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吸附粒子已经全部完成抓取工作,齐明利放出导向粒子。建立方程式后,导向粒子开始工作,让吸附粒子按照预定轨道运转,将记忆重塑。

三叠一下又觉得自己变得很重,一直往下坠落,就像天上的流星。他感觉到自己在磁场中乱撞,被水流冲向一处悬崖,然后轰然一声和瀑布一起砸下去。

猛然惊醒,三叠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睁着双眼大口喘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密匝匝的汗珠。他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是个陌生的房间,却又倍感熟悉,记忆重叠起来,他有点头疼。

面前的墙壁上在放映影像,但房间里并没有第二个人。影像的配音显得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1908年6月30日上午7时17分,俄罗斯西伯利亚埃文基自治区发生重大爆炸事件。通古斯河畔爆出一声巨响,天空出现白夜现象爆炸中心草木烧焦,树木呈辐射状死亡”

1908年?那是什么时候通古斯大爆炸?怎么还会有人看那时候的新闻报道。三叠皱着眉揉揉额头,他脑子里很乱,想不起来东西,钝钝地疼。

房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移进来人声,还有鞋跟的敲击声。三叠没再听影像配音,他看着白逐拿着一杯温水走进来,和齐明利教授在交流什么事情。看到三叠坐在床上后,白逐的脸色就变了。

“你好,大使先生。”白逐放下水杯走到三叠身边去,手按在三叠肩上,“没想到您这么快就醒了。”

齐明利穿着白色的研究服,衣袋里别着水笔,他应该是刚从实验室出来,身上有种淡淡的金属味。齐明利轻轻按着三叠的头,翻开他的眼皮检查了一下,说:“手术很成功。”

白逐问他:“感觉怎么样,晏先生?才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重启,需要再等等。”

三叠拉着身上的被子,说:“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白逐回答,她站开一些,给齐明利让出位置,“本来以为你会昏睡至少24小时,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齐明利给三叠做检查,意识正常,身体机能正常。齐明利很高兴,他在电脑上很快地打着什么字,两颊红扑扑的,像个快乐的老头子:“手术成功了,这将会是震惊世人的一项成果。”

他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匆匆给三叠叮嘱了两句之后就抱着电脑和文件离开了房间,留给三叠一个颈环,让他戴上。颈环上有感应器,追踪三叠术后恢复情况和身体、大脑的变化。

三叠知道自己是被当作实验品了,跟那些实验动物没什么两样,颈环就是一个监视器。他面无表情地把颈环套上,拉起衣领遮住脖子,指了指墙上的视频:“那是什么?”

白逐兜着手看了一眼,说:“您昏睡期间我就在这间房里工作,那是一段有关1908年通古斯大爆炸的视频资料,我需要这段资料。”

“这里是侯爷的公馆?”三叠再次环视这间屋子,从里面的价值不菲的装饰来看,符合公馆的风格。

“是的,先生。看来你的记忆还算完整,没有把这一点忘记。”

“轻而易举就忘了那还叫什么记忆。”三叠说,拉开被子下床,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这个房间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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