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露水(1 / 2)
“头去哪里了?”山花环顾四周企图找到踪迹,然而徒劳而归,“三个头一个都没了?我还记得它一个头被炸断之后,又重新长出了两个头!”
林城听他这话都觉得背后发凉,什么东西头都没了还能继续生长。他摸了摸被晒红的手臂,不得已只得放下衣袖转到另一边去,抬头看看站在高处的符衷,符衷正拿着相机在拍照。
那相机的镜头不太对,林城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正常,回头沿着镜头的方向看下去,季垚正挎着风衣外套和山花讲话,他一边打手势,一边遥遥地指着前方,偶尔踮脚眺望。
季首长确实是很帅的,林城并不否认这一点,虽然他觉得山花也不错,但各有千秋。林城这下算是知道符衷一直待在上面不下来,到底是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了。
“符狗。”林城跳上石头,走了两步靠在符衷旁边,有意无意往他相机上瞟一眼,“上面不热么?再这么晒下去要被晒伤了,我们这些人都没照过阳光的。”
符衷见他来,不动声色地把相机关掉,掐着腰看看下边的首长们,笑道:“我就想在上面多看一会儿,不碍事的。倒是你,细皮嫩肉的,回去了肯定得破相。”
“放你的屁。”
符衷笑笑不说话,踮了踮脚,抬手遮住光线,好让自己看得清楚些。林城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忽地想起季垚也会习惯性地踮脚尖,他怪异地看了符衷一眼,符衷正好挑起眼梢看过来。
林城走到前边去一点,插着裤兜,拿肩膀撞撞符衷算是打招呼,朝季垚抬抬下巴:“你来了这里,还是一直季首长在带?”
“嗯,不是他还能有谁。”符衷说,他撩起自己额前的头发,露出他高挺的鼻梁来,“季首长很好的,你们不用怕他,真的。”
“瞎JB扯淡,你没看见季垚对我的那张脸,我都没见他对我笑过。哦,他对谁都不笑,除了你。”林城晃着肩膀撞符衷,“你还跟他开着跑车过来,给他披衣服。哦哟哟,不得了不得了,男女通吃,老少咸宜。”
符衷伸手薅了林城一巴掌,差点把他薅下去:“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少拿我们开玩笑。首长是我们的前辈,自然要保持该有的尊敬。”
林城撇着嘴点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符衷心脏跳得厉害,耳朵差点红了。林城眯起眼晴看魏山华,忽然问符衷:“你对季垚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符衷几乎没有犹豫,他很快地回答,一边把外套扎在腰间,“我很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季首长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总是能被他吸引。”
他用最平常的语调说着最害臊的情话,面不改色的,林城盯着他看了好久,硬是没找出一点破绽来。符衷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季垚,那个男人确实很有魅力,不光是在外表上。
符衷说完这话林城没有立刻回怼,这不像他,符衷拍拍林城的背,问:“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想从我口中了解一个截然不同的季首长?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我不能想?”林城踩住符衷的狐狸尾巴。
“因为他......”是我一个人的,后半句差点脱口而出,符衷忙把话头转一个大弯,“对我们都不甚了解。”
“哦。”林城淡漠地回应,自说自话,“牛头不对马嘴。”
符衷没说话,掸掸林城的条纹里衣,转过视线去看别的地方,他心跳有点乱,得平复一下。符衷再次轻轻地踮了踮脚,林城把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但他没点明,而是摸着下巴在沉思。
山花和季垚停住了脚步,山花蜷起手朝林城喊了一声,叫他们下去。符衷看见季垚抬着头,嘴角因为强光紧绷着,墨镜遮住了他漂亮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首长好,”林城抬手行礼,“有什么事情?”
季垚搭着手不说话,他让符衷站到他旁边去,示意他把风衣撑起来,遮点太阳。山花啧了一声,抬手给林城挡去迎面照下来的阳光,说:“季首长想问问你有没有侧写到头骨的去向。”
林城放下手,抬眼看山花,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吞了吞发干的喉咙:“没有,刚才我建立过时空坐标系,这个事件不属于过去、现在、未来的任何一点。”
“在‘他处’。”季垚说,他一手撑着风衣,朝符衷微微地笑,“既然不属于三个既定光锥内,那只有发生在时间的‘他处’,不会对光锥造成影响。”
“那这三个头没了就没了?它有没有都不会对事件造成影响?这不可能。”山花不相信,他反问道。
季垚抬手按住山花的话头,说下去:“当然不可能,每个事件都有它发生的理由,只是我们所能探测到的光锥宽度还没有波及那里。费尽心思把头骨切下来带走,又在这里修建这么大的驯鹰场,我们暂且无法确定这是何人何物所为,但倘若确实有东西做了这些事情,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时间,停止的时间。”符衷接下去,他看着林城,“我们的专家进入过燃料舱,他说里面曾发生过时间变慢甚至停止的事情,我们还没法得知是什么造成了这个怪异的现象。”
“别忘了还有那个喷火的怪物。”山花说。
季垚转身示意离开此地,走了两步有停下来,等符衷走上来:“不是喷火,只是他的眼睛是火焰而已。”
“反正都差不多。”
“我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觉得这地方很刺激,我喜欢。”
“当然了,我们亲爱的侧写专家。”山花回手把林城拉上飞机,“回去了我就给你讲讲这边的有趣事情,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足以让你大吃一惊,难置一言。”
已经日暮了,太阳西斜,正从更远方的山背后沉寂下去。裂隙和峡谷在夕阳下呈现玫紫和橘黄的色调,像加利福利亚海滩边上冲浪者穿的泳衣,充满了浪漫的情调。
更深邃的裂谷中已经完全照不到阳光了,那些巨大的鹰巢就隐匿在黑暗中,季垚裹好防寒风衣,靠着窗户看下面河谷中龟裂的土地,还有那具被太阳晒得发脆的庞大尸骸,黄沙此时正和晚风一起从废墟中滚过。
他在机舱中沉默了一阵,符衷坐在他旁边,山花轻轻哼着一首欢快的摇滚,林城则攥着衣角坐在副驾驶,倒不是因为山花的歌声难听,而是他因为人多而感到不自在。
季垚悄悄勾了勾符衷的小拇指,在他耳边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则关于西藏的新闻报道?西藏林芝,帕鲁藏布大峡谷,化石挖掘现场。”
符衷点点头说他记得,他拿出手机,手机上保存着报纸的照片和备忘:“首长是不是觉得两者有点像?”
“嗯,确实很像,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西藏那边的事。”季垚拿出平板开始翻照片,“这都是刚刚开挖的时候的报道了,不知道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毕竟这里六小时,就是那边的一天。”
“陈巍和何峦也在那里。”符衷说,他略微描述了一下才让季垚想起这两个人,“何峦是科考队里的,他要负责化石挖掘,陈巍是巡防护卫,每天就在现场巡逻。”
季垚忽然酸了:“你知道得还挺多。”
“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符衷略带笑意地回答,在衣袖下面把季垚的手指扣紧,并保证这个动作不会被前面的两位看见,他把多余的衣服盖在两人中间。
山花听到后面有人在交流,忽然感觉自己多余,但当他瞥到旁边的林城时,那种多余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了。
“回去我得与他们取得联系。”季垚说,“我还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山花在前面插一句,“你可不能尽把好东西都给了符衷弟弟。”
季垚随口骂一句,一伸腿踹在山花座位背后,山花忽然大笑起来,引得机舱中其他人也开始笑。山花调整角度,忽然快速地俯冲下去,眼看就要撞在山上了,再扭转一个角度,平稳地攀升。
硬是把直升机开出了战斗机的架势,呼呼的大风从舱门外掠过,夕阳的余晖涂抹在直升机的旋桨上,同时也照亮了机身,银漆的雄鹰巨树徽章像雪山一样闪闪发光。
山花唱起了歌,这回他没唱母亲家乡的民歌,他唱起了中岛美嘉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听雨僧庐下,点滴到天明。
“......想要被爱而哭泣,是因为尝到了人的温暖;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还未与你相遇......”
“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出生,我对世界稍微有了好感;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林城把山花的歌声接下去,他的声音像水又像酒,容易引人沉醉。
符衷看季垚的眼睛,季垚面上显露着难得的笑意,他看起来和乐安宁,不曾遭遇过苦难和离别。这样的季垚符衷是很爱的,虽然不管季垚怎样符衷都很爱他,但符衷希望季垚能多笑笑。
他们藏在衣服下的手十指相扣,一刻也不曾松开,每当这个时候季垚总把符衷的手拽得紧紧的,有时梦中也会这样,好像是怕他走了,要拼了命把他拽回来似的。
回荡在机舱里的歌声忽然被一阵雄壮的鹰啸截断,紧接着,一大片黑云从头顶掠过,阳光霎时变得斑驳起来。
季垚从打开的舱门往外看,高空中徘徊着不少巨鹰,它们伸展的翅膀有一朵云那么大。弯曲的喙部泛着夺目的琥珀色光芒,一只鹰居高临下地瞥了直升机一眼,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振翅往北方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