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及衣(2 / 2)
顾州挽起袖子进厨房,套上围裙回头说:“我那边离得比较远,楼层高,放心,真的没有事的,你看我不还是好好的么。”
三叠挽好头发,站在餐桌旁倒水给他送去:“越狱的是时间局的人,编号0001,谁来劫的狱?道上的?”
“估计是黑/道,唐霁那家伙手段多得很,你知道他犯的什么罪么?故意杀人,杀了十几个执行员,还有谋杀,不过没成功。”
“这种事情那还得了,闹这么大,燕城监狱的监狱长竟然没露面,不行,我明天要去见记者。”
顾州打开柜子拿出几个土豆,垂眸轻笑,说:“干什么去?”
“你问我干什么去?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
“又是去呼吁反战吧?没事儿,这是高尚的事业,我挺你。”
三叠喂了他一口水,捂着杯子取暖,脚下没穿袜子,有点冷。他忽然想起电脑上还有文章没写完,放下杯子转身离开厨房。
顾州蓦地叫住他,看看厨房的大理石台面,扶着腰对三叠说:“你进过厨房?”
他让开身子,台面上放着菜板,一叠切碎的菜留在菜刀旁。碗里盛着搅匀的鸡蛋,没有剥完的活虾放在水槽里,虾子还在浸水篮中蹦跳。三叠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顶说他想学着做菜,结果学不会,半途而废了。
顾州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洗干净手整理台面:“哪能一下子就学会,你想吃什么?跟着我学,做出来都给你吃。”
三叠探探身子,说:“韭菜炒鸡蛋和油爆虾,虾头我剪掉了一些,但我不会挑虾线。”
“你过来看着,你把虾头撑开,手指稍微用点力,把那根虾线挑住就行了。”顾州做给他看,“你看看你剪的都是些什么,浪费了多少好肉。”
三叠不好意思地笑,撩起眼皮看到顾州唠叨,抬起下巴亲他嘴唇。顾州一堆话被堵回肚子里,洗干净手把他抱起来坐在台面上,搂着他的背接吻。
季垚的母亲坐在老旧的房里,她满头银发。黄杨木的椅子发出嘎吱的声响,她没有开灯,坐在深蓝色的玻璃窗下,看着窗外铁黑的防盗窗栅栏,一边听着电话。
她长久沉默,等那边的声音停止,才沙着嗓子说:“白家早就退了,我的利益与你们无关。谢谢你告诉我唐霁越狱的消息,他们迟早要对我动手,还是那句话,动我可以,老命一条,但是他们要是动我儿子,我代表的就是整个白家和季家的势力。”
电话挂断,整间屋子只有窗户透出浅淡的蓝光,窗外飞来一只鸟,啁啾不停。季母扭头拿过桌上的相框,轻轻抚摸季垚尚且年少的面孔,相片中还有一个女人,眉眼与季母有几分相似。
晚间,季垚帮符衷上药,还是在符衷的房间里,还是弥漫着松木的清香。季垚点着药水,时不时问他疼不疼,给伤口吹气,那气仿佛傍晚的凉风,吹过心上。
符衷等药水干了,坐上床。季垚把药瓶子收进抽屉,拎起椅子上的外套穿好,他知道符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抿抿唇,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往门口走去,符衷忽然叫住他:“首长,今天不在我房间留宿?”
季垚转身看他一眼,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怎么天天留?昨晚只是太晚了懒得回去,你不要得寸进尺。”
“首长说有人在监视你,我这里比较安全,那不如一直安全下去,免得夜夜发愁。”
季垚的手机上跳出顾州的信息框,他点开,符衷察觉到他面色硄白,知道事情不妙:“首长,您怎么了?”
“没事。”
他把手机收回去,没看符衷一眼,回身拉开房门出去,关门的声音让墙上的捕梦网晃了晃,松香被气流吹散了一些。符衷正莫名,手机突然跳出信息,陈巍的傻狗头像跳得老高,符衷看看时间,估摸着又是来找他开游戏的,那真不巧,他现在没心情打游戏。
烦躁地点开陈巍的消息框,出人意料的,今天没有看到熟悉的说辞。
—符狗,看新闻了么?下午的事儿听说了么?
—什么新闻?
—哦!你在俄罗斯,我怎么给忘了。我这边的新闻都爆了,满城的广告屏全是在报道这事,my god,竟然真会发生这种事。
—什么事情这么爆?什么国家领导人来友好访问了么?
—啥玩意儿啊,有人越狱了!真刀真枪上的,西城好几幢楼都被炸了,满地都是子弹壳,吓人。
符衷心抖了抖,手指也跟着抖,打错了几个拼音。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敢暴力越狱,也不得不说是个人物。
—什么人越狱?哪座监狱的?
—就早上看到的那个保外就医的,前王牌执行员,编号0001。保外就医的路上逃跑了,团伙作案,这波操作我只能说666了。邮件发给你了,你点开来看看。
收件箱里躺着一段视频,符衷点开看,这是新闻报道的录像,路人手机拍的,晃得符衷头晕。镜头中两帮人马在枪战,四处飞溅的子弹壳打碎了橱窗玻璃,然后一辆救护车突然冲出重围。视频末尾传出尖叫,戛然而止,估计是拍视频的人被流弹打中。
编号0001,那个季垚口中背叛了他的兄弟,他谋杀未遂,季垚死里逃生,逃生的代价是全身被烧掉90%的皮肤。父亲是季垚的心病,0001是季垚的痓痼,两个一想起,就是剜骨蚀心的疼痛。
符衷曾亲眼目睹首长全身缠满绷带坐在床头,他们对坐,而季垚从不知。他那段日子瞎了眼睛,有时候摸到符衷的手,以为是医生,问他北京总部A区第三队是谁在接手。
符衷不言语,医生站在旁边说:“都烧成这样了,还挂念着你手下的那群小崽。”
季垚躺在被单下,抓着符衷的手腕,说:“他们那么毛躁,事情总是做不好,要是换个比我严厉的,他们得要天天受罚,谁忍得下心。”
“他们都说你鬼脸阎王,难道你还不是最严厉的那一个?”
“该罚的我就罚,暗地里给他们减了不少力度,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到处传我是阎王,害得我总被人笑。”季垚停顿了一会儿,“有个新人是我学弟,爱出头,总是和我对着干,没办法,按照规定我要罚他,但我真的狠不下心来看他淋着雨十圈二十圈地跑。大猪你知道,我心软,可为什么偏偏做了个恶人。”
符衷的手腕在他手心里微微颤抖,血脉中心跳在泵动,他第一次听首长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在多年的印象中,首长严厉刻板,不苟言笑。
他默然在季垚床边坐了很久,等他睡去,才开着飞机返回北京。他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拉着操作杆破开层层叠叠的云层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