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1 / 2）

当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突然离开，人的生活会塌陷一块巨大的空白。像是原子弹在头顶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响声，只有剧烈的光线，然后一切分崩，碎裂，在放慢的速度里粉碎成一片空白。

徐一宁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开始的一两个星期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见头顶的天花板。那段时间他的高烧反复，经常白日噩梦。他浑身如火烧，令人窒息的扭曲高温气浪中，奇形怪状的透明鬼怪在天花板上游来游去。

等护士过来给他注射退烧药物，他才渐渐有点力气，像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喘气，伸手一摸，身上厚厚的床垫全被他的冷汗浸湿了。

父母只有晚上能过来。白天他就在高烧和噩梦中挣扎。

有些时候他会梦到栩然，热闹鲜艳的游乐场里，栩然上一秒还和他一起坐旋转木马，下一秒就离他很远很远。

“小宁，哥哥走了。”

他冷漠的脸上没有表情，转身就上了飞机。任他怎么哭喊，怎么追赶，那架飞机毫不留情地在他视线里越来越远。

“哥哥走啦，再也不回来啦。”

栩然漂亮的脸笑得都狰狞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徐一宁拼命地对自己否认着，不会这样的……不会。他猛然睁开眼睛，浑身汗湿如溺水之人，玻璃窗外暮色昏黄，几只鸟拍拍翅膀消失在天空里。

白昼消逝了，只余空茫茫的回音。

终于出院回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栩然的房间里，他和徐一宁一起去宜家购置的家具还是原样放在那里，仿佛主人下一秒就会回来。

徐一宁光脚走了进去，脚步轻的怕惊醒什么一样。

他环顾四周，不见了，都不见了……栩然的衣服，栩然的书，栩然的文具，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镇静地看着栩然抹去了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一切痕迹。

一阵微风过，挂在吊灯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那个宇宙行星风铃，瞬间带他回到了去年夏天。无数回忆绕着清脆的风铃声洒落下来，清凉夜风，繁星如许，两个少年靠在一起，情愫悄悄滋长。

如今又是一年夏天的风，摇曳着不知忧愁的风铃。

徐一宁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开始的几个月，徐一宁还是会常常听见栩然在喊他。他也越来越容易分神，在小巷深处的窗口，在十字路口，在等待公交车的空隙，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寻找栩然的身影。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

一年过去，栩然音信全无，仿佛这个人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