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1 / 2)
沈妈妈来这一趟,倒是提醒了我们一件事,春节快到了。
我向来是很讨厌过春节的。我爷爷是个很古板的人,在前些年,还不接受去酒店订年夜饭,非要亲戚一家家上门,一家亲戚吃个中饭,另一家接着吃个晚饭,我妈统共放不了几天假,都在厨房过了。
而且有些亲戚,我是真不想见。这些人吧,我一年到头也就见这么一面,却能把我一年的好心情都败光。
他们器小、市侩,爱嚼舌根子,也不懂人与人之间的边界,常常提出一些得寸进尺的要求。可我爷爷那辈,自小是苦过来的,我爷爷当时是家里大哥,一直被教育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而且宗族观念很重。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陪伴他半生的奶奶、他的亲生骨血我爸爸和大伯、他的后代我和秦虚怀,都不如他的弟弟妹妹们。
从前的饭桌上,他们总是催婚。今年我好不容易领证了,他们铁定要质问我,为什么不摆结婚宴、什么时候要孩子。每每遇上这样的问题,我总想吼回去:关你们屁事?!有着瞎操心的工夫,不如想想自己家的发展,别隔三差五总上我家来借钱不还。
但这总归是我的意、淫。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我爷爷怕抽不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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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归抱怨,毫无实际的用处,大年三十终究来了。
每当要过这样那样的传统节日,我就开始替周密感到难受。因为在这些日子里,沈必身边的人,只能是我。而与此同时的周密,孤身一人,呆在他冷冷清清的家里,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
沈必在一家叫江南春的饭店订了一个小包厢,将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聚齐了。
饭店门口挂着一双蠢笨的大红灯笼,大厅里也是红彤彤黄灿灿一片。虽然明白这是烘托过年气氛,但这番茄炒鸡蛋的配色着实看得我眼睛生疼,还好包厢里头不这样。
待大家都落完座,沈爸爸和我爸爸开始喝酒,还连带上了沈必。
这回可苦了沈必了。沈爸爸从过军,端起酒碗那叫一个豪迈;我爸爸做医药销售,年轻时没少在酒桌上摸爬滚打。三个人中,就数沈必酒量最差。我怕一会儿回去看见沈必醉醺醺的周密心疼,也明白对于不爱喝酒的人而言,强颜欢笑地陪酒非常煎熬,故而让两位家长放过他。
“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了呀。”沈妈妈用一种奇异的语气说道。
这种语气,大概是带着一些生硬的调侃,一些满意的欣慰,还有一丝潜藏的落寞,让我听得不是很舒服。我既不喜欢这样的揶揄,也不喜欢评判满意程度的审视,更惶恐那一丝落寞。
加拿大国家美术馆前的广场上,有一青铜浇筑的大黑蜘蛛雕塑。大蜘蛛是美国女雕塑家路易斯·布尔乔亚的作品,雕塑名为“妈妈”。虽然作者本人是借蜘蛛的形象表示了母亲的力量,暗喻了勤劳、哺育和保护,但我总觉得,这雕塑还有另外的深意。
蜘蛛的脚尖锐细长,插入地面,仿佛一个牢笼,而且蜘蛛吐丝,要把目标困于蛛网中。
母爱,是最伟大的自私。一如沈必的母亲。她对沈必的爱,是生产时容忍没有麻药手术刀直接划开肚皮的痛,是从小替沈必铺就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但同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带着不可避免的控制欲。
在酒精的作用下,沈必已经有些昏头昏脑,单手支着脑袋,眼睛无神,不知盯着何处。沈爸爸和我爸还在继续把酒言欢,但从沈爸爸一路染到脖子根的绛红和我爸不自知地重复说过的话来看,两人虽不像沈必,却也有些醉了。
其实不喜欢过春节的另一个原因正是中国一些酒文化的糟粕。我讨厌乱劝酒,什么感情深一口闷。我讨厌在许多熟人面前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