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城（1 / 2）

苍老的声音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前，在先皇还健在，在陛下还是太子，也在池东兽潮将近的时候，先皇遇刺了。”

“这么巧？”孟西落问道。

老人微微一笑，“自然不是巧合。”他把碗里的酒又倒满，“陛下那时候还在朔启，呶，”手指指向门外，“每天都能从这看见年轻时的陛下呢。陛下来的三年，和军师一起为我们做了很多，到最后，还把我们的妻儿送来与我们团聚，在郡南划地建房。”

“这跟打仗有什么关系？”孟西落瘪嘴道，像是不喜欢这个开头。

“之后啊，”老人不像是给孟西落讲故事，而是心里憋久了事，突然找到了排泄口，一下子全部都倾斜下来。

孟西落适时没有出声。

“有一天校场里突然冲进一匹马，人仰马翻的丑样，我们笑了好半天。不过紧接着就是陛下离开的消息。”老人喝下酒液。

“我们还没有感谢陛下啊。我们还特意筹钱包下夜来，点了新酒啊。”

老人歪了下脑袋，好像醉了。“先皇遇害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那时候听说东边也不安定，要陛下去。陛下稳住池京就去了。”

“陛下走了没多久，方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进攻凶猛起来。攻城梯上不断有人往上爬，我们就用石头，用火，惨叫声就在我耳边，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记得酸软的胳膊不停地拿着什么东西，来来去去，鼻子里尽是血肉烧焦的炭味儿。”

老人已经喝了半坛酒了，花白的胡须上酒水涔涔。

“我受伤了，好像很重，也好像很轻，我也记不清了。只看到我躺在地上，旁边也全是哀嚎声，还有带着泣血的喊杀声。过了几天，我旁边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成人样，被箭矢射瞎眼睛的，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被长矛划过胸口的，还有被马蹄踏碎骨头的……对，他们攻下了城门。”

“我看到许多兄弟，我当兵五年，人我都认识的差不多了，都在这，那谁在守城呢？”

老人呜咽了一声，“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对不起陛下。他当时走得很决绝，陛下是相信我们的，他把池西的关**给了我们。但是我却一直躺在那里。”

“还能走得兄弟一直在照顾我。刚开始是肉粥，后来是粥，后来，又是肉粥。我说，我吃不下了，把肉给别的兄弟吃吧。他说什么来着，说肉管够。我知道他在骗我，我们在营里，平时虽说不是大酒大肉但也是很好了。但是打仗就不行了，能吃饱就很好了。人都逃走，能带的也都带走了，怎么还会有肉呢？”

一坛酒要见底了，老人当下酒碗接着说着。

“后来，我能走了，虽然不太习惯。我一直想去前线看看，但是总被拦住了。他们照顾我太多，我不想让他们为难，就和其他还不能走得兄弟待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听不到厮杀声了，那天好像是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我悄悄溜了出去，往城门的方向走。”

老人眼中一点一点迸发出光彩来，“我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旗边，铠甲是红色的，太阳慢慢升起来，照在那铠甲上，看得我眼睛疼。那是陛下啊，陛下回来了啊……”

“我看见了那个照顾我的兄弟，他的一只胳膊没了，身上也中了好几箭，但他刚好就一直在照顾我们。他好像在抱着一个人。好像不是人，是一团穿着花布的肉块，一直在哭，我那时耳朵不太好了，远处好像还有喊杀声。”

老人晃晃脑袋，眼瞳混浊，干涩，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茫茫地看着外面阳光照着的地面。

“我的婆娘找不到了，我后来去问，说是新建的房子塌了，压死的。我的儿子也一样。是他们没福气，过不了好日子……”

“后来，我就没地方去了。陛下费心把没用了的我们安排在这酒楼里，来的郎君娘子也照顾我们，不嫌弃我们笨。但是啊……人越来越少了……只剩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