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古籍曰：‘貌之不恭，是谓不肃，厥咎狂。厥罚恒雨，厥极恶，时则有服妖，时则有龟孽，时则有鸡祸，时则有**生上之疴，时则有青眚青祥。”身着朱紫官服，腰环金玉带的花甲老者手执象牙笏，俯身恭敬道。
銮殿之上，一身明黄朝服的池岧端坐，“右相是言……”
“现池京颇兴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实乃……亡国之兆啊！”
池岧双眼凌厉注视着下方的老者，不言不语。
老者仍俯着身子，不偏不倚。
一同样身着朱紫官服，长身玉立，姿容威严的男子出列，俯身恭敬道：“陛下，右相大人年老体弱，时有微恙。难免出现些臆想，杞人忧天也是正常的。陛下正是龙姿勃发，东部邪妖不敢逾越境线，周围蕞尔小国更是皆被驯服，何来那无稽之谈？”
“异国百姓骤失国主，惶惶不得安，军士却将其妻女掠至营中……男子拉去为奴为隶，老少更是残杀殆尽。臣以为，应行王道，德化之，教化之。”
男子微微笑，缓道：“臣以为此言差矣，若如右相所言。攻一城池，我军停战，安顿俘虏，供给吃穿，恢复建设。再攻一池，亦停战，优待之。如此，敌方举国之力以抗池，浴血而战，我军复如此。烁问，一仗需多少人口填之？需多少粮草从之？需多少铁刃供之？”
“你这是荒唐言！臣何曾说过如此？”
“哦？这不是德化之，教化之吗？”
池岧转首看着男子，眼底深沉，点点头，又看回老者那处，道：“左相所言甚是，右相……你年近古稀，落郡是个适宜之地。”
老者身子一颤，后慢道：“臣领旨……”
池岧向下首看了眼，底下一太监高声道：“退朝！”
百官如潮般退去。
早已须发斑白的老者仍踟蹰于殿中。远远看一头顶红帽的老太监，眼中精光一闪，连忙上前，“公公……”
见老太监面有难色，老者眼中的光有些黯淡。老太监轻道：“皇上有些疲累，下朝立即歇息去了。何人都不见，大人还是回去吧。”
“这……”老者抬头望着远方的一座宫殿，后看了看老太监，“老臣告退……”说着，步子有些蹒跚地转身离开。
清历四八五二年，夏，阴雨连绵四月不止。田间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
这日，雨难得小了些许，一群身着亚麻黄衣的人聚集在河边沸沸扬扬。如果不看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可能会以为他们是在举行什么声势浩大的宴会。
一个有些壮硕的青年看着河边绑着的一个小孩，对小孩身边一身穿浅粉布衣的女人问道：“王婆，河伯要这么小的娃娃吗？”
被叫作王婆的女人，体型有些丰腴，头上戴着绢花，脸上的油光和周围的人形成对比，手里拿着一张帕子不停地擦着被雨水打湿的袖口。边擦边回首对着身后打伞的丫头尖声道：“你可小心点！要不就把那小娃儿换成你！”
身后衣着单薄的小女孩闻言看看一边身着红衣被绑得结实的小孩，吓得身子抖了抖。忙将自己手中伞上前挪了挪，细雨彻底浇湿了她的衣服。
王婆擦干了袖口才抬头慢悠悠地回答着青年的话，“你这泥腿子懂什么？你看看那女娃儿的脸，这村子哪家的姑娘比得上？何况你舍得惠儿去？”话落，王婆装模做样地把手帕掩在嘴边笑了笑。
王惠儿是这村子里一个小老头捡来，一直养大的。不仅长得水灵，人也能干贤惠。十里八村哪个小伙子不喜欢？可惜捡她来的老头年岁大了就不能干活了，只靠小姑娘一个，生活十分艰难。不少小伙子去求娶，王惠儿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带着老头。这就让他们为难了。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还要白养一个，这自是谁都不愿意的。一来二去，人们也就歇了这心思。只是，总会有些人不气馁。那青年就是一个。
向河伯献礼也是王婆提出来的。前不久，村里把家里藏着的鸡鸭都凑起来，摆好法事，将祭品投进鳞河。果然，这几日的雨立马就小了。村民趁热打铁，接受了王婆给河伯娶媳妇的建议。村里的女子不少。但是像王惠儿又漂亮又没有什么亲人的却别无分家。孤立无援，也不会有谁来找麻烦，至于老头，他早就已经躺床上病得起不来了，要不是王惠儿，估计早就被埋入黄土了。至于王惠儿被送走，老头会是什么个结果，村名都很默契地没有去想。基于这些，王惠儿立马就成了新娘的最佳人选。
几个不死心的小伙子终于急了，偷偷将自己辛苦攒的碎银子塞进王婆的袖中。昨日，王婆带来个小孩，对村名说有更好人选，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这日，青年才兴高采烈地过来看热闹。只要不是王惠儿就行，这个小孩？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青年听了王婆的话，立马就不乐意了。王惠儿可是公认的美女，怎的还会有比王惠儿还好看的人？更何况还是个奶娃娃？青年挤着身子向前，来到那小娃娃身旁，弯腰低头，看着这个小新娘，青年眼睛瞪得老大。
小娃娃昨天才来这里，连夜梳妆打扮了下。乌发被村里姑娘细心梳了个双平髻，那孩子来时的发髻，姑娘们没见过，还研究了好一阵子。两条新月眉下一双杏眼含水澄澈。小嘴用朱砂纸抹红，像是滴着水的樱桃，双颊还有淡淡梨涡。小圆脸白嫩嫩的，既不同于青年那种农人黝黑粗糙，也不同于王婆那种油光锃亮的，那是真的是像果子一样光滑水润的。身上是一件有些破旧的小红衣，是姑娘们连夜缝出来的。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孩，青年突然有些后悔。
这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给那个河伯岂不是太可惜了？青年摇摇头，这女娃一看就是干不了活儿的，不行不行，还是王惠儿更好些。
王婆望望天，用她那尖利的嗓子喊道：“吉时到！”
小孩身旁一个男人闻声，弯身提起小女娃的衣领，转身放到一个竹编筐中。后抱起框子，嘭！溅起水花。竹筐立马涌进水来，湍急的河水推着竹筐行了十几长，竹筐彻底浸润到水中消失，包框筐里的女娃娃。人们看着河伯收下的新娘，眼前仿佛浮现出来年大丰收的热闹场景。没人看见，快被淹没的竹筐中，女娃背在身后的刀片，和就快要被割断的绳子……
河水汹涌，就算会凫水也无济于事。女娃看了眼远处变得跟蝼蚁般大小的乡民，仰头深吸几口气后，任水流带她到不知名的地方。在河上吸的几口气在水里没多久就没有了。看着深不见底的下方，女娃眼睛眨眨，呛了几口水，就没有意识了。
女娃再睁眼时，入目一白衣女子。女子长发自然垂下，柳叶眉，桃花眼，最特别的，女子的眼瞳是水蓝色的竖瞳，比水更干净，见之冰冷，却不让人惊悚，也更深沉、柔和。细看女子的白衣，银线缝着的苍龙好像活的一样在布料上摆动。
最重要的是，女娃现在没有水中被呛的熟悉感！女娃抬头，定定地看着女子。将手中里的刀片往袖子中掩了掩。又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撑起身子，看似手脚笨拙得慢慢靠近女子。
“凡人总是丢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女子看着慢慢往自己身边爬近的女娃有些犯难道。
“辰儿不是东西的。”女娃爬到女子身边，小肉手捏着女子的衣摆。
“那几只禽倒是挺美味的，可是……”这声音如水滴入流般圆润，珍珠落纱般华美。
女子说着想着上次的美食，些许回味，后低头，看着小娃，苦恼道“我不吃人啊。”
女娃一手捏着衣摆，一手撑在女子腿上，仰着头，眼眸清澈，用软糯的声音道：“辰儿不是用来吃的。”女子听了，低头看着女娃，伸手碰碰女娃软和的小脸，笑道：“怎么跟个小团子一样？那你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