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 / 2）

这竹楼比阿杌住的那座还小，一层堆着干柴，二层只有一间房，用纱帐隔开内外，内间狭小，只能隐约看到有人躺在床上。

霍锦城正疑惑于他父王擅闯民宅，却看见霍昀微笑着掀开纱帐，坐到床边，仔细地为床上那人掖好被角。

“母妃？！”

“你母亲原本醒过一次，可惜出了点事，又昏了过去。我醒来的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来找她说说话，希望能唤醒她。”

霍昀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给霍锦城：“你也来跟她说说话吧。”

霍锦城没有坐下，跪在床头，定定地望着安茗。

安茗鬓发间已有了银丝，面色苍白，神态却很安详，呼吸虽然缓慢微弱，但不至于感觉不出生气。

霍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出房间，站在二楼走廊上，眺望着远处青黛色的群山。

檀灯从青绿竹海中逐渐显露身影。

霍昀下楼，站到一丛绿竹前。

“恩公。”

“你该随锦城叫我一声父王的。”

“父王，我来给您把脉。”檀灯刚要伸手，就被霍昀拒绝了。

“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不用复诊。倒是我夫人，怎么还没醒？”霍昀望向竹楼二层，不确定地道：“在她床边说话真的有用么？她还不醒，难道是在生我的气？”

檀灯回道：“父王放心，夫人婆婆身体已无大碍，很快就会醒了。”

霍昀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只好转移话题：“晟京的事都料理好了吧？”

“大部分事情都料理妥当了，府里也留了人照看。”

霍昀沉思道：“如今锦城卸任回了封地，就没了军饷与月例收入，你们以后怎么打算？”

这话显然不仅仅是指霍檀两人，还包括了隐居深山的这些潳希蛮族人。檀灯抿唇，想到自己曾看过的账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欠得太多了

霍昀见他不说话，知道他们还是不愿走出深山，接触外界，只能叹道：“我存了些金银在晟京，这你知道的，还有南村金矿每年的产出里有三成是我的，我之前都让人运往汐州的王府了，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就每年跑趟汐州吧。以后别叫父王了，晋王已死，我只是个父亲。”

提到南村金矿，檀灯似是想起什么，迟疑问道：“父亲不打算将事情全部告知郎君吗？”

“有些事，我连茗儿都瞒着，又怎么可能告诉锦城？他已经远离了晟京那个大漩涡，就让他在望烟郡安心休养吧。”

檀灯没有再劝，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霍昀的意思，只好转身离去。

霍昀眺望着眼前的竹海。

过了不知多久，太阳半边脸没入山后，竹海里已经飘起了好几缕炊烟，霍昀才打算叫上霍锦城回去吃饭。

他刚一转身，就听见竹楼上一阵巨响，霍锦城冲出房间，一手撑着栏杆，直接跳下竹楼，欣喜地喊道：“父王！母妃醒了！”

霍昀闻言，顾不上晚膳，踩着绳梯，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二楼，头也不回地喊道：“快去叫阿杌！”

霍锦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栈道，跑向阿杌与檀灯住过的小楼。

片刻后，霍锦城停在竹楼旁。

阿杌正在竹楼旁的土灶边生火，一见霍锦城匆忙的神色就猜到发生了什么，顾不上锅里闷的米饭，扔下火钳就往栈道跑。

霍锦城上楼，正准备去拿药箱，却看见檀灯挎着药箱，正在点灯。

他突然想起从前只要檀灯在，无论多晚回来，总能看到房中亮着灯光，灯下是等他回来的人。霍锦城一直觉得这只是檀灯心善，没有别的含义。

直到檀灯说：别误会。

别误会什么？他为何不解释？

之前不解释，是怕自己误会他动机不纯；

如今不解释，是怕自己误会他感情不真。

所谓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他终于知道，这盏照亮世间黑暗愚昧的灯，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从此，那光芒将为他一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