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1)
只说那楚成玉被宋端打翻提盒子气昏了,冲出去再不回头的,宋端在身后见到,泪珠子滴答出来。一旁的如酥瞧见了,只道一句:“哥儿你这又是何苦呢”,宋端听也没听,业已如此了,难道还能覆水收?那宋端蹲在地上怔了好一会子,才把泪珠子抹干净,心想道:他往向待我是好,只这好一霎子便可收了回去。往常如此,吵吵闹闹,拌嘴有、生气有,哪次都能和好,又待我好。却无一回是如此不顾情面子摔头就走了的!他把我当个什么?我退一步不成、进一步不成,他这般好一阵子歹一阵子,分手开了也好!想罢,把地上撒落的青红辣椒子、鸡肉块子鸽子肉块子捡回提盒子。如酥在一旁见着,瞧到宋端一只白嫩手把那些子肉块子辣子丝儿抓起向那提盒子里头放进去,把眉一皱,过来忙道:“别要了罢,哥儿”,宋端听说,头也不抬,冷笑道:“再不要就没有了,这末尾才最好”。话毕,站起来把如酥看一眼,道:“我派了烟柳去寻了几匹各色的上好锦缎子,最合适做枕套子被褥套子和嫁衣的,一会子应该回了来。既然出了来,不在外祖母屋里头,你便趁这几日在我房里头把那些个绣好才是正经的,另外我也没什么可以替你置办的了,嫁妆实在没什么,我不是个女儿身,那有什么玉环钗戴”,宋端说至这里,才想起来自己腰间上还有一玦楚成玉的玉环,狠狠心抓将上去,想扯下来,却握着着实不忍心,那眼珠子倒先淌出来。如酥听说,扑的一声跪了地上,淌泪子,道:“哥儿,哥儿这是说些什么呢,好好儿说这些个干什么,我哪里不去,做那起子嫁衣枕套子做什么!”,宋端听说,把头低去看一眼地上的如酥,苦笑道:“何苦至今还蛮将起我,我以为我两个的情分是你们几个跟我之中最深厚的,却不想你待我如此分生,到了这个节骨眼且把我蛮”。如酥一时噎住,只把头摇,其实她心里也不定要过去不过去。宋端抱着提盒子过去床上坐着,那眼里只把提盒子盯着,两个手把横栏把手抓起,两个拇指在上头摩挲,道:“疏雨去另攀出路,你同周哥儿的事我也不经意撞破。我心里却不怪你,你可以为甚?”。如酥只地跪在原地,一双汪起泪茫茫的眼睛不由得惊诧把宋端看着,宋端笑了一笑,道:“我心里头晓得,你们瞧着我来了一年,同舅舅家几个哥儿还是有别,我没自家院子,不是寄外祖母院子里就是挤瑞哥哥院子。且我年纪上来了,到了提亲说婚的时刻儿,你们算着我不能一辈子待在外祖母家里,我不过三两年断要被送回去蜀地。你们便是早早打算,那也更是好的。因此我不怪怨你们”。如酥听罢,伤心欲绝,泪水再不忍住,落出来,口内道:“哥儿怎如此想我们?如此想我?我怎么会是打量哥儿要回那蜀地才给自己另谋出路的,便是哥儿要回,倘或有意愿把我带去蜀地,我也是甘心去得的,只我同那周哥儿早先有情,今朝有谋,决不是因哥儿处境好坏才打算的”,宋端听说,把头点一点,笑起说:“如此更加好,两情相悦大,你便和他去了我也放心。有你适才那几句话,我心里觉得没白待你一场”,方罢了,把那提盒子打开,捻出一块子辣子鸡吃将起来,才又说一句:“那周哥儿是个好人罢,但愿你日后过得好,我也放心些,还许我那日便回蜀地去了,倒不用挂怀你的了”。
如酥听说如此,怎受得住,越加哭得厉害,才想起宋端好似说了一句“要回蜀地”,遂止住了泪珠子。立起来走过去蹲在宋端身旁的,把眉头蹙起来,纳罕道:“老太太不是命人已动工修建一些个偏院给各位哥儿姐儿住的嘛,哥儿怎提回去?”。宋端止住口里咀嚼,愣一愣才又嚼碎吞下去,转过头把如酥看到,道:“这里不是我家,蜀地才是我应该待的,在这里,除了外祖母、舅舅,还有……还有他,另哪个待见我?”。如酥道:“琴姨娘不是待哥儿顶好吗?太太也是不错的”,宋端听说,苦笑一下,道:“你往向处处通透,偏今日在我
面前头作憨”。如酥才想到,是呀,那琴姨娘之所以待端哥儿好,不过是端哥儿的存在不妨碍她的利益;太太虽处处尽了舅母本分,却待端哥儿少了情分,远不及兰姐儿。宋端瞧到她想透,把食盒递给她,道:“拿了过去替我放好罢”,如酥听说,接过提盒,待放好,又想起一桩子事,走过来蹲在宋端身子,又把那眉头立起来。宋端见到,问道:“怎么了,我原打算睡一会子的”,如酥原是不知如何开口,只把眉头皱将起来,见问起,才咬一下嘴唇,道:“我觉得哥儿同玉哥儿这般不好!”。那宋端听说,没觉着什么,道:“这么不好?”,如酥道:“虽,虽,虽秣陵城养小倌的哥儿老爷不在少数,却无一个哥儿向另一个哥儿起了心意,有了真情的”。宋端不听明白如酥的话,道:“我同玉哥哥、玦弟弟、瑞哥哥、枫哥哥,皆是如此,哪里不能,这天下的表兄弟、兄弟都是起了心意的罢”,如酥见他不懂得,把宋端衣服抓起攘了一攘,急道:“哥儿却不明白我说的嘛?适才你同玉哥儿吵成那个样子,不过是他去了太太车轿里没来我们这里,倘或只是表兄弟起的情谊,哪里这个样!”。宋端听了心里狠狠震了一震,才想起来瑞哥儿喜宴那日,大门口自己怎么会因楚成玉一句机带双敲自觉心喜,原是因这个?如酥瞧到宋端话也没再说,又接道:“有个几日,哥儿可不是日夜茶饭不思”,宋端立时驳道:“是夏日闷沉沉,我人也闷胸口也闷,吃不下去罢了”。如酥听说,只道:“哥儿觉得如此便如此罢,我却还是说一句,哥儿倘或起了意,早日灭了才好。如此下去哥儿里头外头不是人了,倘或是别个还好,偏是玉哥儿,老太太老爷晓得了,楚府哥儿如何待的下去”。宋端听说,忽地觉着末日头头,一切都斩断了,还没来得及拿起来,一切都无了可能。
又说那楚成玉出了门,跑了道观后头一个池塘旁大树下的石头上坐了。心里憋起一股子气,只把石头捡起来,丟进那池子中,惊得一团红尾白锦鲤和白尾红锦鲤四蹿游去了。偏巧烟柳抱起锦缎吃食等路过,见到了,忙止步问道:“玉哥儿怎么待这里,大太阳的,可莫中暑了”。那楚成玉听说,理都没理,只向那池中扔石块子,烟柳见楚成玉把他不搭理,自觉无趣走开去了。却说楚成玦也听说宋端中了暑,过来探看,待了没一会子觉得无趣又要往那搭的戏厅子看戏去,要走时却想起一件事,打算逗宋端乐一乐,笑道:“端哥哥中了暑闷闷的,我且说个笑话教你乐呵乐呵”。宋端道:“有什么笑话?”,楚成玦道:“便是今早上,我同母亲兰姐姐一个轿儿,我诓玉哥哥你也在,把他骗上来了,连忙要车夫赶快走。玉哥哥他却要跳轿,摔个狗啃泥,你道好笑不好笑?”。宋端听了,震惊道:“什么?!”,楚成玦笑了一笑,再道了一句“狗啃泥”,便走开去了。把宋端一个人剩在哪里坐着,只觉得身子冰了半截。少时烟柳也回来了,把在烈日下头遇到池塘边的玉哥儿当个罕事情说给了如酥宋端听。宋端再听说,心里只把自己恨死了,忙跑过去把提盒子抱在怀里,冲了出去。如酥只向烟柳急道:“你这会子同哥儿说这个作甚,只怕他心愧疚死了”,叹一口气,把头一摆,追出去了。
待宋端跑到那个池塘,遥遥便见到楚成玉一个在那大树下头坐着,却不敢走过去,提着提盒子远远站在顶头毒日下头,少不得心里发酸。如酥撑一把画红荷花油纸伞过来,手里头还有一把,递给宋端,道:“哥儿快些过去罢,别教玉哥儿晒厉害了”,宋端听说,把伞接了,慢步过去了。待到了树下,看一眼池塘,小巧矮立的荷叶,又见到清水里头一团白红两色的锦鲤,才把伞撑开,却看到伞上头也画的“鱼戏莲叶间”。一手举起伞,一手提着提盒子走过去。楚成玉忽觉到凉了一下,看到头上罩了一把伞,一扭头看到宋端,冷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两散了,分开手,只作不认识嘛,来做什
么?”。宋端看到楚成玉把脸转过来,一张脸被太阳烤得红油油的,心里越发歉疚,把头低着了,道了句:“是我错了,你且原谅了我罢”,说时把手里的提盒举给宋端看。楚成玉却不把提盒接过去,宋端举得手发软,却见他一点动容,自觉自家来错了。因而宋端把手里一扔,提盒掷在了楚成玉的怀里,转身便要走,却被楚成玉抓住了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