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1)
又说喜宴那夜里,宋端本瞧着楚砚柔手里头拿起的灯笼,却不经意瞥见人群外圈如酥正和那周均风并肩站着。宋端遂又把前一夜里吃火锅的事儿想起来,也是他如酥周均风两个,在那桌边儿上眉目传情的。如此一思,宋端只觉得这些个在自己身旁不过留一年,却是全要走,如此一想,心生了灰念头,自认惘惘然。便一个人过去把自己那只写着“鱼逗莲叶何田田,相枕廊下梦魂牵。红鼓灯笼朱色缘,却是鹊巢是鸠巢”的灯笼扔弃在了廊外一个角落间。才又重新写了一个灯笼,放在那里,却也没人瞧见,待他再挤进人群里头时,正拿到楚成玦的灯笼。把人群扫一眼,却不见到了如酥周均风两个,遂有些气恼,故意大着声儿问一句“偏今夜里我一个也不猜到”,心想道断教那如酥丫头听见,要她知得我是恼了的,快些回来。
却不想到,周均风那厮混球,把个如酥牵进了老远一个树林子里。一进去只从后头把如酥一抱,直教如酥唬了一跳,如酥扭过身子立起眉毛正要发作,那周均一个嘴巴亲上来了,直贴如酥樱桃小嘴上。如酥脸唰一下红将上来,把周均风推开,捺低声怒道:“你这混物,又是作甚,把我拖拽到这个地方里来,又是,又是占我便宜”,说时,把手一摔,哭起来。周均风听见如酥哭,又是恼自己又是笑如酥,一时成了哭不得笑也难,重新把如酥抱进怀里头,哄道:“媳妇,我的好媳妇,几时不见了,我想你得了不得,你可知我心煎熬?”,如酥听说,一壁要挣扎开周均风的怀抱,一壁冷哼道:“你个哥儿,我个丫头,有什么好想不想,我也凭什么去知你是个甚的心意,却只把我搅得动荡,明摆着,明摆着把我当个条子的!”。如酥越说越气,一想起那周均风早先时候在陈府假山说的那些子话她当了真,就觉得来气。如酥心里想道:偏我还等你如此久,右等左等,你却来也不来回个话了,如今来了又想着怎么哄我?周均风听如酥如此说,心下知道如酥是怨自己提了纳她却久久不上门提亲,于是笑道:“这回子我拉你出来便是想着要同你讲,你可准备好了被褥嫁妆、成亲礼服的?若果还没绣被套嫁衣的,得赶紧了。我打听了我父亲母亲给我提的正房太太,是个厉害的,我想着赶在她进门之前把你先纳进来”。如酥听说,把脸一放,直把他推开了,绞着手中帕子:“如此着急,偏是我做个妾室太太还需的看别个脸色,那我也不作得了,休谈什么嫁妆被褥,我还有主子伺候,哪里得空做了给你!”,周均风听到,一脸委屈起来,涎皮赖脸道:“好妹妹,你只当可怜我,疼惜我罢,我也有我的难处,偏是要纳你我便是同家里闹翻了的,想着早早把你纳进门,我才能够把心放好。我只怕娶了正房娘子再变生肘腋的了,我一心只要你,倘或不是天公不作美,我一辈子也只要你,别个再好也不得要。”。如酥只倚着一棵树,把头抵住在拿个帕儿放在树上的手指尖上,叹了一口气,黑黢黢林子里看不见神色,只一个婀娜身影傍起树上。周均风在如酥旁边立定着,见她叹一口气,只像静悄悄一个隆冬,碎一片枯叶子一片子冰的,把个林间鸟禽惊个四散。忙又抓起如酥另一个捶在身侧的胳膊,摇晃起,央道:“好妹妹,我对着天公日月的起个誓,倘或我来日再纳别个,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个死,你看成与不成?”,如酥听说,忙抽起手把周均风的嘴捂住,嗔道:“何必如此一说,来日后悔我也懒怠听”。周均风见如酥紧张关心起自己来,心下一乐,笑嘻嘻又把如酥抱进怀里面,道:“我何必后悔,我得了这全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合该我幸福,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去想别个”。如酥心里甜滋滋,把头靠近周均风的怀里头。她望起眼睛,看上一轮白月,想到了宋端某个夏夜爬在窗门口子上念起的一句话: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那时候也是这样白月亮,她在旁边打蒲扇子,扇风赶蚊子,只觉得夏夜里闷沉沉的一股子
热,却不想到这一句话什么意思。现下却晓得了。
那夜里回了房间,如酥心里只喜滋滋,给宋端打了铜盆子热水,绞来脸帕子,送将过去,却不料到宋端脸色黑起,只把如酥看一眼,然后朝门外喊道:“溶溶呢,溶溶哪里去了?”,也不接如酥手里的帕子。那溶溶正在外厅桌子旁翘腿叠另一只腿上坐着,把桌上摆的瓜儿果儿拿起吃着。却听见宋端在里头叫自己,便把手里瓜子一扔在桌上,走了进去,却见到如酥立在一旁。溶溶见势,摸不着个头脑,问道:“哥儿唤我来添热水还是换宝鸭里的香片子的?”,宋端听说,抬头看见溶溶已是站在了门口,却一时不开口,心里多少不忍心。又把身旁低头立着的如酥看了一看,想起几次三番她同周均风的眼去眉来,遂心想着便是横竖留也不住,何必彼此再相处。心下只如大死,一横心,只向门口溶溶说:“我想着这一向你如酥姐姐服侍我也是累着了,往后便由你贴身服侍罢”,那溶溶听说只不敢相信,如酥听见心里也是大撼,把个惊讶的眼睛侧头去看宋端。宋端却别过头作看不见的样儿。溶溶才问:“哥儿莫不是那我们戏耍了罢?”,宋端见问,把床拿手拍了一下,道:“我的话也不作数,哪个同你们玩笑,便是你不想服侍,去给我找烟柳来罢!”。如酥听说,只觉得心里被一扎,把手里捏着的脸帕子向水里一扔,道:“哥儿一向是喜欢撵人,哪里用得着说我们不爱服侍,倘或我哪里做的不好,哥儿也合该告了我知得,何必说那起子离心的话来气我,想我服侍哥儿也尽心尽力,不成想到头来竟换来个‘不想服侍’,难道哥儿只把我们这等子人当作奴才下人,半分没有点热和情谊?”。宋端听见,也不说话,只把头摇着。如酥见此等光景,心想,横竖自己留也不久,他爱如此便如此。遂扭了身子夺门出去了。只把溶溶留在门口,半晌宋端才抬起头,笑道:“我便是如此,这一年来,倒是亏待你们了,好在你是家生子,那里也不去,往后只留你、烟柳、张妈妈、我,我们四个一块子住了罢”。溶溶听见,才过去,把那脸帕子打起来递给宋端,嗫着声儿问一句:“如酥姐姐同疏雨要走了?走去哪里?”,宋端听见,又只把头摇一摇,道:“各人有各人的去处,我何苦留,早一刻儿罢手,临分开也少一分儿难过”。溶溶听了,似懂非懂却把头一点。宋端见了,笑了一笑,只问:“你可想过日后嫁人的事?”,溶溶听说,把脸一红,道:“哥儿原是个爱打趣人的”,却看到宋端正经把她盯着,她才羞赧道:“我老子娘说,只管好好儿服侍哥儿,到了时候太太会给我好归宿,到时候还可以回来服侍哥儿”。宋端笑道:“如此说来,太太断是给你配个精明家生子的,倒也是幸福美满的”,溶溶听了,又把脸红起来。
又说那琴姨娘一屋子里的奴才婆娘都被派去了别院子,单剩个病殃殃的苏嬷嬷同几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子。楚砚柔楚砚芷也派去了别处。宋端听说了琴儿的日子不甚好过,只在一个傍晚,偷偷领了溶溶烟柳两个来了琴儿这院子里。只一进去,就见到一个院子因没了下头人打扰收拾的,去岁的枯叶子刮了一个满地,杂草丛生出来,墙角檐下都结起蜘蛛网了。溶溶见到轻声说了一句:“怎的如此荒凉,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外头一派姹紫嫣红盎然春意的,这里头跟个墓堆一般”,宋端听见,把溶溶瞪一眼,小声道:“可别如此说,给姨娘听见,心里又是一阵子难过,越是人落难,越要善待别个”。溶溶听了,把头一点。
烟柳叫过门,一会子才来一个丫头开了,见到宋端也是不认识,直冲突突问道:“你是哪个?来这里干嘛?!”,烟柳听见对方如此,大吼道:“这是端哥儿,你竟不认识!”,那丫头听了只要关门,道:“管你什么端哥儿放哥儿,,不是老爷,今日便不见人”。那溶溶听了,上来就是一个耳光,啐道:“你是个什么泼皮东西,赶在
这里对主子趾高气扬,你把狗眼睛擦亮了,这是老太太外孙子,宋家表少爷,在这府里也是个正牌主子,就是去老爷屋里也没人敢造次,凭你在这里碎嘴子!”。
那丫头听了,才忙吓跪在地上,道:“不知是表少爷,碎珠子该死”,宋端听她叫“碎珠子”,只觉有趣,道:“你叫‘碎珠子’?谁给的名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