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名额(1 / 2)
陆裴荣拖了一根红豆树从山上下来,仔细放平,抹一把额头上如雨的汗珠,瘫坐在地靠着那几根木头喘粗气。
到底是年纪太小,无论是锯树修剪枝叶还是把树拖回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都过于吃力了。
这两天他拢共就弄回来两根木头,不过好在都是能堪大用的木材,一根红豆树也就是花梨木,还有一根比较罕见的粗壮黄梨木。
歇了片刻,陆裴荣拍拍身上的尘土,朝家里走去。
进门看到堂屋门虚掩着,一把油纸伞竖在堂屋门口,这把伞是陆敬元昨天清早出门时拿在手上的,现在已近黄昏,既然伞已经立在门边,那大约陆敬元和陆培青从县里陆家回来了。
陆裴荣出了一身汗,口渴得紧,走到灶房门口的水缸边想喝口凉水,就听二叔一家正在堂屋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
他们家不大,灶房和堂屋紧挨着,在这里能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声音,陆敬元和陆培青刚到家没多久,孙氏正忙着清点他们从陆家带回来的东西,随后一声透着喜色的惊呼,“这么多钱!县里陆家怎么会给咱们这么多钱?”
“嘘!娘你小点声儿!”陆培青像是捂住了孙氏的嘴,“爹说了,这事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阿荣!”
孙氏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说?阿荣虽然跟他爹一样是倔驴脾气,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让他知道又能怎么样?还怕他偷拿不成?”
陆敬元啧了一声,说:“你知道县里陆家为什么突然给我们这些钱吗?还不是因为县里陆家缺德缺大发遭了报应!有钱又如何?生一个就死一个的,两代单传了,小一辈只剩陆培安那一个小子,凭那陆老爷抬多少女人进门,就是生不出个儿子,你说稀奇不稀奇。”
“这跟给咱们钱有什么关系?”孙氏不解,人心哪有那么善?自己本家人丁单薄还上赶着给落魄的旁支送银子?
“脑袋转不过弯了吧?”陆敬元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县里陆家那个少爷啊,据说七岁作诗十岁成赋,现在四书五经都学完了,能跟县学的先生论长短,如果不是陆少爷不能考科举,以后肯定是要考进士老爷做大官的。”
孙氏打断陆敬元,问:“为什么不能?”
“你不懂能不能别老是插话?等我一口气说完?”陆敬元横眉一拧,接着说:“县里陆家是靠倒卖东西发的家,是商户,除了钱一无所有懂了吗?士农工商知道吗?前不久刚驾崩那个皇帝不待见商人的奸猾狡诈,明令下诏商人不准许参加科考,陆少爷再聪明有什么用?”
孙氏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分明是陆敬元一直说不到点子上,还一直反问她。
但她不敢回嘴,怕陆敬元暴脾气一上来就要动手打人。
陆敬元啧啧啧个不停,“陆家老太爷愁啊,树大必然招风,家大业大却人丁稀少,陆少爷再聪明也架不住孤零零一个人,身体还不怎么瓷实,要是有几个家族里的兄弟帮衬着,陆家就不会逐渐没落,可陆老爷不争气生不出儿子,老太爷又很看重宗族,气坏了都。”
陆敬元边摇头边说:“陆老爷年纪也差不多了,眼瞅着是没什么希望给陆少爷弄几个兄弟出来,就打上了旁支男丁的主意,而且旁支大多是农籍,是可以参加科考的,有了这一出,陆家指不定都能在京城扎根开枝散叶日渐繁荣,这不,我刚好带着培青过去,培青年纪也跟陆少爷差不多。”
“所以……这银子……”孙氏沉默一瞬把银子口袋推开了,“我不答应!我们也就培青这么一个儿子,县里陆家这么点儿钱就想把培青要走?”
“想什么呢!女人就是女人,榆木脑袋头发长见识短。”陆敬元
往孙氏脑门上戳了两指头,“这绥昌县大了去了,可不止我们一家是陆家的旁支,那陆老爷精明得很,他查了每个旁支有几个适龄的男丁,都给了钱让人把男孩送到学堂里上学,一年后县里陆家会差人来考核,将拔尖儿的那些个领回县里培养,权当提携本家人了,这家族要旺还是得人多凝聚才旺。”
孙氏这下倒是听懂了,县里陆家的家底厚,但人丁实在单薄,就想从本家旁支选几个机灵的男童旺一旺人气,还能参考科举,帮衬着那个天之骄子的陆少爷将家族发展壮大。
孙氏面带愁容,“那……要是一年后培青被选中去了县里上学,是不是就与咱夫妻俩彻底没有关系了?”
“娘你放心!陆老爷说每年会让我们回家看望父母的,而且爹也跟我说了人不能忘本,爹娘生我养我,若是我被选上,我会尽力为咱们家谋好处,让爹娘过上好日子的。”陆培青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培青……咱们培青出息了。”孙氏满腔欣慰,直摸陆培青的脑袋。
顿了顿,孙氏又道:“这事儿为何不能让阿荣知道?”
陆敬元嗓门压低下去,说:“县里陆家知道咱家有两个适龄男丁,所以我拿了两份上学的钱回来,但你想想,如果把给阿荣上学的钱留下来,就能把咱家里欠的钱给还上,等明年陆家来人考核,直接让阿荣跟着去就成,没上过学堂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咱培青更有机会被选上不是?”
“这……合适吗?”孙氏不免心动,她穷怕了,又觉得这样对陆裴荣有些残忍。
“娘,我觉得爹说得在理,阿荣年纪小人又闷,就算他去学一年也不一定能被选上,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浪费银子。”
陆培青说这话时心跳莫名有些急促,陆裴荣的娘亲是镇上秀才的女儿,虽然早早过世了,但据说陆裴荣的娘写得一手好字文采不输男子,谁知道陆裴荣有没有继承他娘的几分天赋?
孙氏依然在犹豫,“若是日后阿荣得知事情始末,他会不会恨我们?他本来有机会逆天改命不一定非要做个农夫,却因为我们擅自做主而错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