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向尘中老(1 / 1)
二月红把请柬一一打开,抬头问张启山,“佛爷,这人可信吗?”那个沃特尔好看是好看,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疯疯癫癫的。“请柬是真的,”张启山扫了一眼,“——那就去找他。反正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去新月饭店。至于他可不可信,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四人既然有了请柬,假冒彭三鞭的事也就没人提起,一路顺利地住进了新月饭店。上楼的时候,齐铁嘴突然拽了拽张启山的衣袖:“佛爷,你看那儿——”张启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禁一愣。
穿着一身笔挺的宝蓝色西装的张日山张副官正站在楼上的扶栏处,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们。那衣服很衬他;张日山还挽着一位西洋美人,态度亲昵;见张启山一行人看他,悠闲地冲张启山飞了个吻,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转身缓步走开。
假的。张启山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小副官。大概还是那个假扮过自己的瑞雯。——但实在是太像了。“那位是沃特尔家族在中国的代理人张铭恩先生。”带路的人说道,“——几位这边请。”
安顿下来后,张启山就决定拜访沃特尔先生。沃特尔先生包了好几个房间,这次见面的地点是他自己的那间。
张启山和二月红进去的时候,“张日山”正坐在沙发上,亲昵地搂着两个美人,整个人都显出慵懒来:“好久不见啊佛爷,——二爷。——我哥马上就来。”张启山看瑞雯还顶着自己副官的形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和二月红对视一眼,沉默的坐下了。好在温特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就风风火火推门进来:“那个谁,你去那个哪儿,把那个啥拿过来。”沙发上的瑞雯猛地弹起,带着美人跑出去,不久自己跑回来,把一个小箱子塞给温特,又跑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我知道佛爷时间宝贵,咱们长话短说。”温特一边开箱一边说,“佛爷先验货,验完了再谈价钱。佛爷先开价。”他把箱子推到两人面前。箱子里全是鹿活草,塞得满满的。张启山和二月红仔细看过,都是上品。“——叶先生果然大手笔。”张启山说,“还是叶先生开价吧。不过我也知道叶先生不缺钱。”“佛爷这话真是抬举我。”温特脱下西装外套,坐到沙发上,“人哪有不缺钱的时候呢?——我希望佛爷能允许沃特尔家族的生意进入长沙。”张启山抬头看他一眼。温特耸耸肩。“若是叶先生想在长沙城做生意,直接找美利坚商会就是,不必通知张某。”张启山淡淡的答道。“佛爷既然已经下令不许沃特尔踏入长沙城半步,”温特摇头,“我也不能不遵命。”
二月红知道这事关系到张启山的军务,自己不便多言,但温特拿来的鹿活草实在不可多得,忍不住觑着张启山的神色。他也不信温特拿着这么多鹿活草就为了换沃特尔一个根本不用求的机会,但只要还有希望,他就愿意一试。“如果只是经商,自然可以。”张启山点点头。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温特把箱盖一扣,三下五除二包的严严实实,连着一张授权书一起推到张启山面前:“佛爷,请。”
张启山默默咽下场面话,看过了授权书,签上自己的名字。二月红拎起箱子。二人起身要走。“佛爷。”温特却又叫住张启山。张启山和二月红都皱起眉。前者转过身:“叶先生还有什么事吗?”“佛爷日后小心裘德考。”温特面色突然带点轻蔑,“那不是个好人,花招多的很。我与他虽然都是美国人,但只要裘德考在商会一天,我就一天不进商会半步。”“多谢叶先生提醒。”张启山应道,走了出去。
拍卖会当天。
张启山一行人坐在包间里,听着楼下的报价。重头戏开始了,气氛正在逐渐热烈。包间里四人有说有笑。裘德考被温特使手段绊住,没能来北平。丫头因为这次的事情十分顺利,精气神好了不少。另一边彭三鞭
点了天灯,和对面的日本人美国人死磕,最终拍下其中一个锦盒。张启山等人听着最后成交的价钱,心里忍不住咂舌,暗叹此次多亏温特,否则免不了要散尽家财才能拍下那三个锦盒,还免不了要对上彭三鞭。
拍卖会结束后,张启山一行人就返回长沙,温特死皮赖脸跟着一车走。长沙站,张副官已经率人等候多时,见温特和张启山一起下车,登时就一愣。“给叶先生在家里安排房间。”张启山回头看了温特一眼,只觉得头痛。好在这次只有温特住进张启山的大宅,要是瑞雯和那些红房特工也住进来,张启山大概要被烦的心绞痛。——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灯!
生意的事自然有族人忙活,温特自己闲的很,在张公馆住了几天就带着瑞雯和特工们跑到郊外去骑马。瑞雯玩的特别高兴,温特分给她的是绝尘,性情温顺,瑞雯很喜欢它。特工们骑的都是里飞沙。温特自己则骑着赤兔。一行人浩浩荡荡,好好体验了一次千骑卷平冈。特工们还自发展开了狩猎活动,打到了一些猎物,预备晚上烤着吃。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下午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温特只好带人回到城内。刚刚把瑞雯和特工们送回住处,大雨就倾盆而下。温特给自己贴个辟水符,骑着马一路赏着雨中长沙城,悠悠闲闲回到张公馆。
离张公馆还有一段路,温特就听见二月红的喊声穿透雨幕传过来,声音凄厉,听着就让人不忍。温特下了马,牵着赤兔走到张公馆门口。二月红跪在张公馆门口,怀里抱着丫头,浑身已经湿透了,死死盯着张公馆的大门,祈求张启山赐药。只是张启山根本不见他,二月红也无法。“二爷,”温特叹口气,走上前挥挥手,把二月红头直上的雨停了,“雨这么大,二爷自己来也就算了,何必把夫人也带来遭罪。”“佛爷不肯赐药。”二月红平日里最爱惜的嗓子已经喊哑,他抬头看了温特一眼,见温特身上半点雨水也没有,自己周围的雨也停了,原本暗淡的眼睛忽然又起了一点亮光,“叶先生,——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丫头?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能救丫头!”
温特摇头:“——我的确有办法,能让夫人健康如初,长命百岁,”他看着二月红眼里陡然亮起的希望之火,恶意的笑了,“但代价可不是红二爷能给的起的。”说完,温特径自闪进张公馆。
“你有办法?”张启山听下人来报门外的事,见他进来,立时问道。“当然有。”温特伸了个懒腰,坐在沙发上,“我与佛爷第一次见面就说了,道术医术蛊术,我都在行。二爷夫人沾上了尸气,命格又压不住,所以才病的这样,就是有鹿活草也未必就有用。只有把尸气彻底去了,才能痊愈。”“说吧,你要什么?”张启山无奈的叹气,“只要是我张启山有的,叶先生尽管开口。”“佛爷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又为什么不肯赐药?”“那药是二爷夫人送还与我……”张启山说了一半,突然又把后半截话咽回去。“好吧,佛爷的事我无权过问。”温特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逆天改命的事,要遭天谴的,佛爷要是雇我,也得沾因果。——而且这次的事,我得要佛爷五年阳寿。”
张启山还未发话,身边的副官见张启山似乎要答应,忍不住伸手扯住张启山的衣袖:“佛爷……”“无妨,先生拿去就是。”张启山皱起眉,斩钉截铁答道。温特耸耸肩,递给张启山一个小盒子:“那剩下的事就麻烦佛爷了。——我看佛爷之前似乎中过毒,这里是颗丹药,请佛爷服用。”
张公馆的人都怒视着温特。只有张启山好像松了一口气,握着盒子,吩咐下人请二爷携夫人到府上一叙。
二月红和丫头再次来到张公馆的时候,张启山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二月红不太想给张启山好脸色看,但温特毕竟是张启山请的,——更何况张启山为此要折五年的寿。
二月红乍听此事,也惊讶不已,忍不住问温特:“叶先生既是需要人阳寿做代价,为何不用我的?”“我命硬,寻常人命格压不住我,得是佛爷这样命里带三昧真火的才有用。”温特摊手。
丫头的病要治也容易,温特一个【凤凰蛊】下去就解决了。二月红还在做心理建设的时候,温特就已经表示已经结束。
二人千恩万谢自是不消讲,张启山也终于舒展了眉头。张日山一直记挂着那五年阳寿的事,见无人注意他,期期艾艾的问温特能不能用他的寿命换佛爷的,要他十年的命也行。温特故意逗他:“你的命?也行,但那就得要二十年,你给不给?”“可以!”张日山半点都没有犹豫。张启山转过视线,见他二人在说什么,疑问的挑眉。“佛爷这副官可真是忠心得很。”温特一边笑一边说,“宁可自己折二十年寿,也不让我要走佛爷五年命。——可我要真能把人命给自己续上,哪还能一副短命相?”
张启山听了,忍不住瞪了张日山一眼:“胡闹!”只是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怒火,仿佛在教训说错了话的孩子。张日山有点窘,扶了一下帽子,借口去厨房,溜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