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2 / 2)
倏地一道人影出现在小亭之旁,来得毫无先兆,令屠奉三也不由暗吃一惊。李淑庄的武功,还在他估计之上。
李淑庄看着小亭里的叶浩然,漫步登阶步上小亭,又似生出警觉的朝屠奉三藏身处瞧去,也让屠奉三看到她别具风情的花容。
屠奉三尚是首次见到她,心中暗赞,忖道难怪她能颠倒众生,确有非凡的魅力。一眼看去便知此女媚骨天生,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极品。她一身黑色紧身劲装,尽
显她成熟动人的线条体态,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李淑庄从容抬眸看向叶浩然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在此设下埋伏?”
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力,与她独特的风韵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屠奉三听得一惊,为何李淑庄不知叶浩然是何人还是出来见他了?甚至自己躲藏起来,也不见李淑庄有多恼怒?
叶浩然瞥了眼屠奉三藏身之所,淡淡道:“那不是埋伏,不过他是久闻你的大名,想看看你的真容,求着我带他一起来而已。”
他把屠奉三随口说成了恋慕李淑庄之人也算合情理。
屠奉三一阵怪笑,走出密林,一双眼睛贪婪地上下巡视她的娇躯,配合地扮出一副色迷迷的神情,嘿嘿笑道:“果然名不虚传,确是人间极品。”
说话间,已登上方亭,在不到半丈的距离肆无忌惮的饱餐秀色。
李淑庄双目闪过不屑的嘲弄神色,旋又以媚笑掩饰,横他一眼道:“这位兄台神采不凡,淑庄也很是倾慕,可惜无酒,否则我们今晚在湖旁把酒谈心,必能尽兴。”
李淑庄登上小亭,又看看叶浩然,目光上下扫视,最后目光落在叶浩然的佩剑上,一惊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我门的联系暗号,又约我此处相见?”
屠奉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祖颜泽。”叶浩然慢慢说去属于他的另一个名字,那是他的过去,他曾经寻找了很久,如今说出却有些不真实之感。
“祖颜泽?!”李淑庄挑眉,显出几分傲气,“我听说边荒有个叫叶浩然的人使得一手堪虚无妄剑,你应该是叶浩然才对吧?”
“都一样。我以为你会比较熟悉另一个名字。”叶浩然并不意外会被猜到,“以你的年龄来看,你应该见过纪蓝儿携带这把剑才对。”
李淑庄沉默片刻,俏脸突然绽开一个像阳光破开密云般的灿烂笑容才道:“我信哩,会知道纪蓝儿这个名字,即使你不是祖颜泽也一定与他有关。我幼时是见过这把剑,至今本门中仍有这把剑的图画。纪师叔离开秦淮河前曾说过,见这把剑如见她,若有一天有人带着剑找来,本门有欠此人,须允他一个请求。”
叶浩然双目没有半点波澜,显得很是深邃,并不着急道:“桓玄今一朝得志,重用的都是他本族的人。在建康城破前,早向他投诚者也均得重用。至于献石头城立下大功的王愉,为免世家不满本应被投闲置散,但他竟不用外放,改当尚书仆射,可见桓玄用人,只讲一己好恶,并没有周详的安排。”
屠奉三原本色迷迷的神态一扫而空,双目神光闪闪。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看来叶浩然和魔门的恩怨并不简单。立刻应声道:“而且桓玄好大喜功,常以高门才识自负,对奏事官吏特别苛刻,如发现奏章有一个错字或笔误,便如获至宝,以示聪明,弄得人人自危,小事如此细致,大事却一点不抓,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由此可见桓玄根本不是治国的人材。现桓玄正密锣紧鼓,为要登上帝位作准备。据我听回来的确切消息,桓玄将会先封楚王,加授九锡,然后制造出最有利的形势,才接受禅让,如此急于称帝,正显示他不顾魔门的部署,自行其是,魔门选错人了。”
“可惜我已别无选择。”李淑庄露出无奈的神情,惹人怜爱,“魔门本来就有两道六派,各自为政,现在却团结圣君之下,你的要求若是让我离开建康,最重要的是圣君的态度。”
“若是那位圣君同意,你是否会离开建康?”叶浩然好似胜劵在握的态度不仅令李淑庄感到疑惑,就是屠奉三都不知他为何如此自信。
“听说桓玄在打谢玄之女谢钟秀的主意,谢家在
建康有些非同寻常的地位,在这种时刻染指谢玄之女,会犯了众怒。”叶浩然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位圣君没办法规劝桓玄,那么是否打算直接毒杀谢钟秀,让桓玄死心?”
“谢钟秀自谢玄逝去后就一直生病,只要隐秘,任谁都不会怀疑,只会以为她是病死的。”李淑庄的话自然是承认了叶浩然的猜想,“你若是祖颜泽,与本门渊源匪浅,桓玄成事不足,如果圣君松口,我便同意你的要求。”
“如此即可。”
叶浩然没有选择赶尽杀绝,反而使用了谈判加人情的手法,屠奉三觉得自己之前随口的一句猜想可能是真的。魔门之人都异常神秘,叶浩然来历出处都是一片空白,他又自称祖颜泽,似乎与魔门有什么关系……
屠奉三暗暗记住“祖颜泽”“堪虚无妄”,打算私下去查查究竟是何许人。
离开的路上,屠奉三忍不住试探道:“究竟魔门欠叶兄你什么了?”
“一百三十五条人命。”叶浩然看了他一眼,眼神露出凛然之意。
屠奉三暗自奇怪,这怎么这么像是有深仇大恨啊?
“不必怀疑,我的母亲是魔门之人,李淑庄所说的纪师叔是我母亲的弟子。”叶浩然面无表情地直述道。
屠奉三:“……”你的辈分到底有多大?李淑庄岂不是也要叫你一声“师叔”?
“我的母亲也有服用五石散的习惯,她本是魔门在我家的眼线,直到有了我后,她渐渐想过上安稳的生活,到魔门想对付我家,母亲想保护我,不愿与他们合作,却被魔门用丹毒之法暗杀。”叶浩然轻描淡写地说着他记起的往事。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屠奉三有些警惕地问道。
“你觉得李淑庄如何?”叶浩然充分展现出一种“非职业”的拉红线手段,很神棍道,“我觉得你们很配。或许你能成为她离开建康的理由。”
“……”叶浩然说的太理所当然,让屠奉三忍不住回想刚刚见到她时,他的一颦一笑,好像真的很吸引他?
叶浩然看见屠奉三露出心神不定的神色,挑眉喃喃自语道:“这样都行?”
建康。乌衣巷。谢家。
谢钟秀所在的小楼仍透出灯光,这个天之娇女已登榻休息,伺候她的两个小婢在下层为她以慢火煎药,草药的气味弥漫在外面的园林中。
一道白影从林木间闪出来,到了小楼之旁。此人身材修长,披上一袭在黑夜最夺目的白外袍,且举止从容,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看似一副漫不经心随随便便的样子,英伟中却带着一股从骨子透出来的邪异气质,令人捉摸不定。
小楼的下层处,一个小婢正把药煲提起来,把药汤注进碗内去。
白衣人忽然笔直腾升,再一个翻腾,穿窗进入谢钟秀的闺房。一步一步地往卧在榻子上的谢钟秀走过去。
接着他现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神情,摇头喃喃的念出一句:“天妒红颜”,接着穿窗而出,不带起任何风声的落往地面,然后毫不停留地没入园子的林木去,迅速去远。
一艘轻舟从上游驶下来,到白衣人前方时,竟停定不去。
白衣人淡定地从一跃而起,轻松落到船头处,平静注视着舟上撑船的叶浩然,唇角挂着一丝笑意。
船桨打入水里,艇子立即转弯,掉头逆流而上。
叶浩然淡淡道:“收手吧!魔门圣君。”
白衣人笑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叶浩然叶兄,怎么有空从京口来到建康来?”
小艇在叶浩然轻摇橹桨下,缓缓逆流而上,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是建康的名士,正游河谈心
。
叶浩然避而不答道:“悬崖勒马,尚可保持魔门的元气。”
白衣人大讶道:“叶兄竟关心我圣门的盛衰吗?为何不像其它所谓的正道人士般,视我圣门中人为人人得而诛之之徒?请指点。”
叶浩然能感到白衣人是可讲理的人,而非蛮缠的冥顽之辈,平静的道:“在这大乱的时代,正邪之道的界线已变得模糊不清。不过桓玄败象已露,若明知不可为而为,只会令贵门陷入绝境,动辄落得全军覆没的命运。”
白衣人凝望他好半晌后,点头道:“叶兄这一番话语重心长,言辞恳切。不过在下却不同意你的看法。桓玄兵力达十二万之众,战船超过四百艘,且据有如建康般的坚城作据点,又占有大江上游之利,拥巴蜀雄厚的物资作后盾,兼得建康高门的支持,纵然一时不能奈何刘裕,但如相持不下,吃亏的始终是刘裕,对吗?”
叶浩然点点头从容道:“表象确实如此,但你们选择错误,挑了桓玄,而此人根本难成大器。”
白衣人不在意地微笑道:“桓玄是否帝皇之材并不重要,只要他肯接受我们的意见,刘裕必败无疑。”
叶浩然知道他能讲道理,自然就是讲道理:“桓玄能听你们的吗?他兵力虽达十二万之众,但自进占建康后,战线拉长,兵力也由集中变分散,根本无力捍卫漫长的大江水道和沿江的十多个重镇。若当巴陵落入刘裕一方,江陵便岌岌可危,此时桓玄可应付一场两条战线的战争吗?”
白衣人哑然一笑,有点意兴阑珊。
此时小艇驶入燕雀湖,叶浩然收起船桨,任由小艇随波飘荡。
白衣人微笑道:“我叫慕清流,这是我到建康后取的名字,以示我对名士文化的欣赏。不过能被我看得入眼的名士寥寥可数,他们均是真正的名士、高门里的清流,谢安则于我欣赏的名士中高踞榜首,所以我不愿伤害钟秀小姐的心意,是绝对发自真心。”
慕清流仰望星空,吁一口气地悠悠道:“谢氏家风,确是令人景仰,但谢家子弟又不能不出仕为官以固位,否则其风流意韵便无所附丽,这样也令其家史更多彩多姿,起伏跌宕,恰正反映了整个大时代的传承、迁变和消亡的过程。唉!我今夜太多感触了,是否因我已嗅到失败的气味?”
“你应该很清楚。”叶浩然不紧不慢道。
慕清流凝望他好半晌后,道:“叶兄大驾在此,已显示你掌握到这场换朝之争的成败关键,令我生出惧意。叶兄可否坦诚赐告,我是会为你严守秘密的。”
“我想先弄清楚贵门的其它人,会否挑战慕兄的决定呢?”叶浩然沉吟片刻问道。
慕清流淡淡道:“我个人的决定,是否可作为敝门的决定,那就是要看事情的缓急轻重,如是关系到争天下的斗争,那各派道当有自行决定的权利。如果我认为事不可为,会向其它派道发出全面彻退的指示,至于他们是否遵从,则不是我可以管辖的事。这么说叶兄满意吗?”
叶浩然默然思索片刻,然后轻描淡写的道:“慕兄这般坦白,我也不瞒慕兄,只要你松口,李淑庄自然会离开。”
慕清流神色平静道:“敝门早猜测你与祖颜泽此人有关,如果属实,的确是可能的。”
“我就是祖颜泽。”叶浩然从不打算对魔门掩饰自己的身份,魔门于他有仇也有恩,皆因魔门中有诸多派系,期间纠葛难以算清。
以慕清流的修养,仍忍不住失声道:“什么!”
“不过现在我是叶浩然。”
慕清流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叶浩然面无表情地分析道:“关键处在桓玄,而桓玄根本不是刘裕的对手。
不收手,中间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如果慕兄坚持,我只好用尽全力来打击贵方。”
慕清流深吸一口气,双目精光闪动,沉声道:“我们可否立下赌约,假如巴陵、广陵确如叶兄所料,在十天内陷落,我立即向敝门发出全面撤退的指令,但如果叶兄所料有误,叶兄则须退出南方的纷争。”
叶浩然想也不想地道:“三日”
慕清流动容道:“原来叶兄对自己的估计竟有十足的把握。”
叶浩然看向湖面,淡淡道:“一旦桓玄失去高门的支持,桓玄也完了。就算不作任何事,当桓玄逐渐暴露他的豺狼野性,将会失去高门的心,而目下形势正依这方向发展。”
慕清流摇摇头道:“不用解释,如我不能坚持直至赌盘开局,如何向门人交代?叶兄就和我一起等待刘裕那边的结果吧。”
说完一声长笑,翻身投进湖水里去。
叶浩然低头看看“誓中流”的剑穗。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希望能快点结束……
“且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