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见众生,有墓名宫(2)(1 / 2)
武见众生,有墓名宫(2)
城中千万事,山农只道耕。
被红尘里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的浪涛冲刷,向来是隐修的避世人难以体会的滋味。
因此直到刀马逼到门前,妪通馆门人才得知如今是启元二年,将上已是前朝旧历。甚至一些埋头俯身于内阁或山野的长者,连将上之年号也不晓得。
但他们对时光作的感慨,并不在“裁脉”的考虑范围之内。
师尹感到他面对的大门并不是木门,而是龙门。不知为何,他感到,带队破开这门,灭了这派后,他能得到的绝不止洗刷罪名的雪耻!万里之外缚在妻儿身上的不再会是是铁索,它们会变成重重华贵锦帛。而语出侮辱的看押者,将以崇敬和绝对周到的细致服侍他的家人。
汗从头上滴下,蛰眼,迷迷蒙蒙中他似乎看到一幅美妙的幻想:他的姓要光明而辉煌地站起来,不光站起来,还能开散,他摸到刻着“师”姓大字的宅府门匾了!
不不,现在深宅大院立家族门匾,是要招惹灾祸的,就像这妪通馆一般——不过管它呢,他师尹要是能站起来,总有方法让这门匾脱了罪名。他不做,那些明哲保身的大家族也不会干坐着的......权,仆,名,钱,再怎么裁又能裁掉几分呢?久远的遗垢中包着的,可是命啊!师尹激动的手指几乎不能从腰囊里摸出令牌。
他高高举起令牌,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剑客突然有了股无中生出的底气,让他的脚步如宗门大家般自得威严。
“裁脉正法,以真武之刃,还武林清明!”随着手下人攻门节奏,他字字铿锵高喊。
门终被破,英勇的江湖义士冲向他们的侠者之道。
启元一年,妪通馆被裁脉军血洗清缴,门人死伤殆尽,千年古门从此销匿于世间。
......
辰时初刻,朝阳初蜕为晌日,正是一日劳作开启,车水初行时。而其又往往正值修者做完早间功课,开筋动骨之兴正盛的点儿。因此辰时的擂台,乃人正多的一个时候。
燕沽怊从没想象过如此形态的武林宗门——浩大,磅礴却又如此踏实。人身上仿佛接着地底千万年用以滋育万物的气息,脐带般,让廿一宫的门人有敞开胸怀迎接天下客的底气。
修习轻功的普通弟子着土色制服,自地宫八方腾空向中心宫而去,踏上高矮楼宇上暗藏的落脚台,再腾起,飒飒然一群游荡在青砖丛林中的雀。朝来暮去,落脚台以机括相连,每一次触动都会使其变动方位。如不能在落地前及时分辨,落错位置,脚上胶靴便会牢牢黏住难以拔步。
弟子们念诵口诀,声如号角洪钟,与脚步共同唤起整个廿一宫的新一日。
燕沽怊瞟一眼他们离去的背影,想起燕阁内人烟寥寥的山水湖岛,对街口卖特产红薯干的乡下阿伯生出了无比强烈的身份认同感。
“怎么还走神了?!”一声断喝在耳边炸开。擂台上箭袖红缨的女子蹙眉一喝,八尺长枪迎面扫来。
倒吸一口晨间未消的凉气,随即化作凉汗自额上渗出。长如人身的月字枪,虽舍了几分灵活,但无论是出击力道还是招数所能到达的范围,都非刀能抗衡。而少年又为着燕阁武学不外露的顾虑,常常只能以通用散刀应付。饶是有修为内力扛着,也不可能常胜。少年施力与下盘,后仰横刀架住直刺面门的枪头,对方借势下压,他正欲挑开,目光无意下瞄,却看到枪者眼中笑意。
完了!对方前冲飞起一脚侧踢拦住少年退路,手上长枪转动,枪尖下的横锋一个猛旋直冲脖颈削来!
利尖如丝的刃堪堪贴着皮肉停下,女人冲燕沽怊挤了挤眼睛,收枪。
“前辈枪法精妙,燕甘拜下风,多谢前辈不吝赐教。”互礼致意后他走下擂台。而此时,后知后觉的台下看客才起了掌声欢呼。这一场枪刀对擂,如虎狼对鱼龙,烈对柔,静对动,着实过眼瘾。今日少年着酱色窄袖,直接拿袖口抹了汗就要跳下擂台。只听得身后人叫落了东西,回身,便接住个抛来的铁牌。
擂上作裁夺人的道:“你三日间战满二十场,胜十五场,累加的名次已够上本季黄字榜。此为凭信。”
这倒算个喜讯。正欲向台下观战的先生告知,绕擂台转前转后却不见人。再迈步便觉得后背捆刀的绑带不对,未及回身只听见“啪”一声,略带弹性的绑绳结结实实打在背上。
邵逸二五八万般将两条腿岔出南天门的气势,收手:“光顾着找你家佟娘连大哥都不认了?别仗着娃娃相就真要吃奶啊。”
“佟娘”拎着油纸包,还有个荷囊打街头远远过来:“你们叫我?”两个纸包里包子豆糕,一人给塞一份。
燕沽怊依稀看见那荷囊绣花针脚细密,乳色作阴雪,一枝残梅,还在落暗如褐的红。
“嗯?你这……”邵逸也看见那荷包。
“我怎么?您要这豆糕天未明就开始在店前排长队,拿来当早点实在是不合适。您看看这跑腿费在下找谁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