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都察院。
静谧庄严的衙门里负责守夜的官差仍挺着精神迈着整齐的步子在巡逻,王锐今日未留宿衙门,值班官员是秦致远。作为新晋探花郎直任都察院,他自然也受了不少非议,但好在他有真才实干,协助王锐处理琐务也井井有条,渐渐受到王锐器重和衙门上下认同,只不过还未曾单独接办要案。
秦致远也不急于争功表现,本本分分处理着琐事为王锐分忧,稳扎稳打地做实事,挑灯处理公务也是常态了,不过看到最近关押和借挂暂住都察院的紧要人物,他还是有些费解。
这刑事案大都有各县州府和刑部侦查处理,涉及大小官员的案子才会移交都察院复查审核,江湖上的纠纷械斗就更少牵扯到都察院了,怎么最近衙门收押了不少江湖凶徒,还收容了受伤剑客?
是叫剑飞霜吧?因为他流觞一个姑娘家都在都察院留宿了两天。
这姑娘也是厉害,对着尸体解剖检验能面不改色,对待伤患又温柔尽责,既不是供职仵作,也不收受赏银,做起事来心无旁骛,那专注的模样的确让人着迷,莫怪衙门里不少男子倾心于她,得衙门上下尊敬礼遇。
不过念及流觞是南宫家的人,秦致远又觉得不算稀奇了。
单说这南宫碧落,他早就听闻了这位女神捕不少轶事,相交过后更是钦佩其为人。三司六部顺天府衙门,但凡有些疑难杂案都得叫人来与她通通气,她之于刑部,几乎就是两头供职,是故南宫碧落不参与庙堂议政,但风吹草动却一点也没落下。上至高官贵胄,下到库吏狱卒,南宫碧落总有方法找到路子,这可是让秦致远崇拜不已。
再说朝廷官差办不好的事少不了这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帮忙,还得经由南宫碧落这个中间人维系。这样想来这些江湖人多半就是牵扯了什么要案,不可有一点马虎了。
秦致远放下了笔,他嘱咐随从让再调一队巡逻去牢房和偏厅,便也暂时放下公务,抬头望向打开的窗。明月当空的夜色,以往都是饮酒赋诗,这步入仕途后这样的机会怕就少啰。
他本意也愿走马江湖浪迹天涯,可心中有所念才入朝拜官,可惜他这官是当上了,当年人也找到了,想要推翻澄清的事虽然还没有完全做到,秦家的奴籍娼籍却也销了也算有所告慰,但他反而有些空落落了。
嫣然妹妹仍然对他不冷不淡,仅一个点头之交,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不过就算不能结良缘,他们至少还算亲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娼籍已除却仍然困守在风月场所里,是没有赎银?还是出来后无去处?
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呢?想到秦嫣然,就不可避免想到了曲水,大概被她知道她那样撮合自己却这么‘不思进取’一定会骂不争气吧。说来今晚曲水也来守夜,一会儿买点夜宵给她送去吧,她那么喜欢吃,一定会高兴。
秦致远兀地摇头失笑,收拾好心情又埋头于公务。
“阿嚏!”正陪着流觞的曲水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漫不经心地捣着药,下巴都快磕到了药杵上。“唉~”
流觞正好为剑飞霜收了针,听到叹息笑道:“捣个药你都叹了十二回气,饿了?”
曲水却没有反应。流觞奇怪地走过去,就看见她的药材都被碾出了汁。她当即就拍了一下曲水脑袋。
“你想什么呢?再捣就成废泥了。”
“啊,对不起觞姐。”曲水赶紧换了另一种药材研磨,流觞也在旁边配药,她一边为流觞搭着手一边又叹了一口气。
“你给我留神,无聊也别来糟蹋我的药草啊。”
“我才不是无聊。”
“不无聊跑我这里来唉声叹气?”
“唉~我是在纠结一件事,不想和小姐去风月楼只好来你这里。”曲水将捣好的药碎倒在了流觞手旁的纸上,又为流觞筛起了簸箕。“每一次遇到她的事总是糟心。究竟是不是?怎么管?”
流觞本来还在叹息南宫碧落又去风月楼陷得够深,没听清曲水后面的话。“嗯?你嘀咕什么呢?”
曲水看了看打包药材娴熟利落的流觞,撇嘴道:“我是说真羡慕你和小姐做决定果断,为目标坚定,有了信念凡事都不动摇不迷茫的样子,小姐是查案,你是学医。我就不行了,二十几岁还毛毛躁躁,做事也专不下心来,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想要什么,遇到烦心的事纠结纠结又丢到一边,想不出解决办法,总是依赖小姐。”
“哪有你说的这样,你一直是小姐查案的好帮手,难道辅佐追随她不是你的目标?你羡慕我们,我还羡慕你心里不装烦心事,有什么苦恼一顿好吃的就可以解决,小姐和我心思都太重。”
“小姐心思重我知道,我倒觉得你是太淡泊,虽不是冷漠,但凡事也看得太开。辅佐小姐也不算目标吧,帮小姐跑腿做事,只是觉得小姐说的就是对的,照做就行,根本不用多想。我以前觉得我无忧无虑是件好事,现在真有烦恼要解决就头疼了,笨得可以。”
“呵,我和小姐你倒是看得明白,不是挺聪明吗?”流觞笑起来,“怎么突然那么多感慨?不像你呀。你的烦心事不是还有小姐让你依赖吗?”
“唉~”曲水又叹气,就是连告不告诉小姐都纠结才烦嘛。
“嗯?难道是连小姐都不能告诉?你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啊。”流觞到底还是了解曲水的,她手上事一停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究竟怎么了?”
“危险的事我躲还来不及。”曲水将药筛完递给了流觞,等流觞狐疑地看了她半晌没觉得异样又做事后,她自己反倒又憋不住了,还是开口问道:“觞姐,我发觉一个朋友好像做了错事,又没有证据,我该不该去调查清楚?那错事可不是小偷小摸这种级别,是很严重的样子。不是她还好,万一真是她呢?我该怎么办?抓她?告诉小姐抓她?不不不,告诉小姐不太好。而且万一她有苦衷呢?又或者死心眼不辩解呢?或者被威胁贸然去问暴露了,反而有危险呢?不问心里又总觉得梗得慌,怎么办才好?哎呀,好烦呀!”
流觞就看着曲水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话也没具体说出谁犯了什么事。她觉得好笑又担心,“烦就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倒好奇是什么人让你这么纠结?”
“还不是——”曲水差点就把人名抖出来,“觞姐你诈我。”
“我哪有。我是害怕你交朋友没个心眼,又总是喜欢到处结交。那人是谁?”
“哼,不告诉你。”曲水皱了皱鼻子,“你要向小姐通气的。”
“连我你都不信?好吧,你不说就不说吧,我也懒得问了。”流觞当真就专心继续打包起药材来。
不一会儿曲水就凑了过去,一边帮忙一边讨好地蹭撞了一下流觞。“觞姐你生气啦?我这不是还有疑惑也没弄清楚嘛,总不能一直都依赖你们吧。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我又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交。那人小姐也认识,你要真去说,小姐一插手可能就麻烦了,现在还没个准儿,她那个人脾气很怪的,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谁惹上谁添堵。觞姐?我的好姐姐,你别不说话啊。”
“别闹。”流觞又被撞了两下,“我没气,你也不用靠撒娇来蒙混过关。你也不小了,做事其实有分寸,我不操心。不过水儿,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这个‘朋友’——是男是女?”
“女的呀。”曲水笑起来,放心为流觞分放起药材来,“这算什么问题啊?觞姐你打包这么多药材是做什么的?”
流觞见曲水一脸放松下来不做他想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头,不打算点破她纠结背后暗藏的在乎。我的傻妹妹呀,如果是女的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吧,否则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仆凑一块儿去了。
“你要帮忙也别乱放,这样放。这些是明天要带去那些灾区的药,关系人命的。”流觞打开了曲水毛躁的手,不让她再碰药材,只让她负责打包。
“灾区啊,唉~这世道总是有人受苦的,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还是开开心心的好。觞姐心地好,是活菩萨。”曲水已经把烦心事放到了一边,专心为流觞打包起药材来。
“什么活菩萨,这只是力所能及吧,别贫了。”
“好~我还以为是这全是为剑飞霜用的药,还可怜了一下他。”曲水嘴巴是闲不住的,“觞姐,他的命到底吊得回来吗?”
“今晚的针已经顺利施完基本无碍了,醒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吧。”
“是吗?”曲水看了眼病床上的男人,他赤着上身,肩膀上有他‘鬼门惊’的纹身,浑身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来赏金猎手也不是好做的。行尸楼啊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曲水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行尸楼。“觞姐,你累不累?我已经会分装药材了,你去歇息,我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