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钟鼓楼上。
酒已经过了三巡,柳易枝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迎合起刘福通来也是让人心花怒放,十分讨喜。刘福通摸着柳易枝的手说什么看手相,嘴里说得头头是道,实则就是在占柳易枝便宜,逗得朱洪彦哈哈大笑。
这边正兴起,薛丁的心腹登登登上了楼给薛丁说了什么,薛丁脸色一变也在刘福通耳边低语了几句。刘福通神情顿时一垮,低声呵斥道:“都是些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看了一眼朱洪彦,朱洪彦便笑着端起了酒杯,那眉毛向刘福通一挑。刘福通便心领神会,瞬间收拾了心情,“没关系,让你的人在钟楼下埋伏也一样,反正她早晚也会回来。”
薛丁会意,酒席间就恢复了调笑。刘福通敬起了朱洪彦酒,数落起他手底下这些吃得比干得多的干儿子,还顺带捧了一把沈义和杨鹤平。薛丁也随声奉承,他二人没有注意到柳易枝和韩业暗中交汇的眼神。
韩业今晚异常沉默,刘福通全当他是风寒嗓子伤了不想说话。
朱洪彦笑着受了推捧,“你别说我还真的离不开沈义和平儿,他们相当于我的左膀右臂。”
“那南宫碧落呢?王爷与南宫碧落私交可是相当不错啊。”刘福通还是借着酒劲又试探了一下朱洪彦。
“呵呵,她呀,是件衣服,防身的衣服,和左膀右臂还是不一样的。爷就是对她家那个流觞有些念念不忘罢了,唉~我呀吃亏就吃亏在这多情闲散的性子上了,不然你看我老朱家的王爷谁像我这么没用。”
“哈哈哈,王爷谦虚了谦虚了,走一个。”刘福通又和朱洪彦碰了一杯,朱洪彦到底是皇家人,御下之术修得不错,水也深着。各取所需,利益当头。
朱洪彦一饮而尽。
又是一番酒肉过,酒都上了头。
朱洪彦满脸通红,他看了看楼下聚集得越来越多的人,笑道:“皇恩浩荡与民同欢,今年这花灯会圣上交给我来办,就应当办漂亮啰,我看也差不多该进入灯会高潮了,公公你说是不是。”
“啊?啊。”刘福通早就喝趴在桌子上,听见朱洪彦的话抬起头迷迷糊糊应了声,就瘫在椅子上靠着,夺过了柳易枝那花枝招展的手帕擦了擦脸,半眯着眼道:“王爷、王爷说了算。”
“哈哈哈,公公你是海量啊,一会儿还得接着乐呢。来人啊,叫人送点醒酒茶来。”
“不用麻烦王爷的人了,我去吧。”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韩业这时说了话。他看了眼刘福通,刘福通对他点头,他便离席。
朱洪彦也在此时向杨鹤平吩咐道:“平儿,叫他们点灯。”
“是。”杨鹤平便退下了,剩下沈义留下来保护。
不一会儿,就看见钟楼下升起了一盏盏华美的天灯,人们的欢呼声从下方传来,韩业也在此时将醒酒汤拿来,在为刘福通盛上的时候,低语:“干爹,消息放出去了。”
刘福通轻轻嗯了一声,就半睁着醉眼喝了醒酒汤,看向夜空的天灯,“王爷,你这天灯放得和往年也没什么区别嘛。”
“呵呵,公公你接着看啊,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朱洪彦展开扇子去了去上头的热意,“韩业,醒酒汤也给我来一点。”
韩业很细微地拧了拧眉,还是为朱洪彦盛了一碗,朱洪彦端起就喝了干净,“啧,味儿真不怎么样。”
“哈哈哈。”刘福通大笑起来。
此时,天上传来巨响,天灯绽放成了烟花,灯会也瞬间达到了高潮,伴随着民众的欢呼声。刘福通赞道:“王爷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出来得漂亮,咱家就喜欢这金光闪闪的东西,贵气!柳老板扶咱家起来。”
柳易枝依言扶起了刘福通笨重的身子,刘福通半靠半抱地拥着柳易枝走到了围墙边,欣赏这漫天飞舞的金光和花火。
看了一会儿,柳易枝撑着刘福通有些吃力,韩业提议道:“干爹,这楼上风大,吹着酒意上头,还是进去坐着看吧。”
“嗯~”刘福通就点头转身往里走,被柳易枝扶着还没走几步。
就听到薛丁喊道:“天上那是什么!”
他回过身一看,一个黑衣蒙面人乘着风筝在漫天金雪中登上了钟鼓楼,二话不说就杀了边角的两名守备,那身形分明和之前逃跑的刺客一样。
“啊!刺客,有刺客!”柳易枝尖叫起来,她手底下的姑娘受惊全部就往楼下逃。
“你喊什么!”刘福通推开魔音穿耳的柳易枝,身子晃了晃,看样子酒意还没退。
薛丁和几名火器营的校尉已经和刺客打了起来,而楼下的护卫也在往上面赶。
秦致远和曹雨安正在钟楼半中央,明明好好欣赏着天灯和烟花,没成想就被楼上的尖叫给吓到,随即被楼上逃下来的姑娘和冲上楼的卫兵推搡着退下了钟鼓楼。
楼下也是一片混乱,人群拥堵,稍有不慎就会被踩死的样子,曹雨安反应极快拖着秦致远就往人相对少的地方去,她的随从也跟上来护住了他们。
“小姐,不能去前面。”
“为什么?”
“南宫捕头正被一拨人堵在那里,打得正激烈。”
“什么!”曹雨安眼一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柔弱小姐,愣是一脚踹倒了路边的旗杆子。杆倒人散,她也站上了石墩子,看到了南宫碧落。
女捕剑不出鞘,以一当十,已经打趴下了四五人,想要往钟楼方向来。曹雨安一看便知道那些人不是南宫碧落对手,而南宫碧落还有保护刘福通的责任,她担心刘福通出事,南宫碧落会受责罚,于是高呼道:“南宫捕头,楼上有刺客!刘公公和王爷还在上面!”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倒让所有人都知道上面有了刺客。
南宫碧落一脚踹开一名黑衣人,看见高出人群一截的曹雨安勾起了嘴角,这曹家小姐无意中的举动倒正合了她心意,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那么想要上去保护刘公公呢!
又是两把刀从身后横劈而来,南宫碧落弯腰躲过,身子顺势凌空一个前翻,给那黑衣人背上一人又来了一脚,就又踹飞两个,可是黑衣人数量又猛地增加,始终不让南宫碧落有机会上楼去。
曹雨安站得高,看见了四周疏散百姓的官差,她跳下了石墩子,就对随从道:“快去叫他们来帮忙!”
而楼上,那名黑衣刺客已经将几名校尉踢到了围墙边,薛丁也被一脚踹进了屋内,撞碎了桌子,倒在了地上。刺客杀进了屋子里,沈义将朱洪彦挡在身后,刺客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韩业、柳易枝,以及那满脸红润油光的刘福通身上,剑的寒芒在火光中闪烁。
“刘福通,取尔狗命!”刺客低沉的嗓音自黑巾后响起,剑气往身后一荡,把那又扑来的火器营校尉又打飞回原地,武功相当慓悍。
“哼哼哼,还就怕你不来呢!”刘福通笑得身子都晃了晃,“我看你这次插翅难逃,王爷动手!”
刺客目光一厉,手中长剑一抬就挡住了突如其来的钢刀。沈义绰号追魂刀,刀刀夺命,死也追魂,那刀气霸道无比,刀身很细,重如千钧。刺客眼神一变,专心对付起沈义来。
此时楼下的护卫也冲上来,围住了钟楼四周。刘福通本来是笑着,但是身子又是一晃,这酒让他眼有些模糊,他皱了眉。只不过他心思都在刺客身上,晃了下脑袋就呵斥道:“薛丁、韩业你们看什么看,上去帮忙!”
薛丁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手中的剑压了压,没有急着上去。此时刺客已经不敌沈义,被沈义一刀砍伤了手,剑脱了手。他当即摸出了烟雾弹,往地上一砸,整个房间里立刻烟雾弥漫。
朱洪彦大喊:“守住四周,不能让刺客跑了!啊!”他却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胸口。
“王爷!”沈义不得不退回到他身边,扶住了朱洪彦。
“毒,我中毒了。”朱洪彦指着醒酒汤,嘴角渗出了鲜血,倒在了沈义怀里。
烟雾中,薛丁看准了机会就刺向了刺客,可是那提刀的韩业与他同时跃起,劈向的却不是刺客,而是薛丁手中的剑。薛丁一怔,手中的剑被韩业缴去不说,人也被一掌打飞,黑衣刺客立马一掌劈向薛丁,薛丁就地一滚,捡起了地上的剑与刺客纠缠在了一起。
韩业一手拿刀一手握剑,杀向的不是刺客,而是烟雾中那个笨重的身影!
刘福通正挥开眼前的烟雾,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他两指本能地一夹,夹住了一柄刀。可那刀的主人却让刘福通惊愕不已,他熟悉的干儿子韩业那双眼里不再是恭敬,而是充满了戾气,分明是想要杀了他!
“嘿——”刘福通瞪大了眼,浑身真气上涌,厚重的钢刀就被他一下折断,他一掌打在了韩业的肩膀上。
韩业退了几步,蹬住地下,扔了刀手中剑花一挽又刺向了刘福通,一剑封喉!
刘福通双手抡了个大圈,运起了十成功力。他丝毫不惧,可是突然一股热浪自丹田涌上喉咙,刘福通脸色一变,双颊鼓起,他硬是生生咽了下去,一掌推出,直接就震断了刺来的剑,断刃被气劲反冲向韩业的脸。
韩业伸手握住断刃,惊愕地看着手中断剑,他不甘心地握紧了剑柄,又刺向刘福通。
刘福通咬着牙,双手成爪,运于身前,专心迎击。
“公公小心!”
偏偏柳易枝不顾性命挡了上来,整个人抱住刘福通,看似要为刘福通挡剑,实则正好限制了刘福通的动作。刘福通还出不了声,额上青筋凸起,眼见着韩业杀到眼前,他尚有一只手可以动作,用掌心就抵住了韩业手中的断剑。
韩业目光一狠,手里还紧紧握着一片断刃,断刃早就把他的手割得鲜血淋淋,可是也能要了刘福通的命!
刘福通眼神一变,身上的气劲忽然如同漩涡一样吸附住韩业的手,那断刃不偏不倚刺中了柳易枝的背部,柔弱的女人立马口露鲜血,却死死抓着刘福通不放,双眼里是同归于尽的凄厉,看得刘福通心里发毛。他用力震开了柳易枝,可是却再也拦不住韩业,韩业手中的那柄断剑,不偏不倚刺入了他的胸膛。
老太监双目瞪大,一掌打飞了韩业,手握住胸口的剑柄,直挺挺地僵在了原地。
薛丁被刺客打掉了剑,刺客也被薛丁一掌打开,刺客转身就跑,此时守在外面的火器营校尉一下用刀架住了刺客,阻止了刺客,并未要刺客性命。
此时烟雾也被卫兵驱散,当人们看清了屋内的情形,薛丁已经破音高呼:“干爹!!”
刘福通双眼不甘地瞪着前方,下巴上都是口中流出来的鲜血,人还是站着,韩业和柳易枝都倒在地上。侧躺的柳易枝背上还有断刃,已经不省人事。
“薛丁,你忘恩负义,我要你的命!”
这时韩业大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掌打向了薛丁,薛丁还不及说什么,就立马和他打了起来。此时卫兵和火器营校尉都一头雾水,呆滞地看着他们二人打得不可开交,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公!”此时一道女声传来,南宫碧落已经从钟楼下脱困,带着一队人马冲了上来。那里面还有几名顺天府的差役,差役手中还压着一个刚才困住她的黑衣人。
南宫碧落一来就扶住了刘福通,将他扶到了一张椅子上,手也搭在刘福通握着剑柄的手背上,“公公!”
刘福通似乎还没有完全断气,他的眼珠动了动,看见了南宫碧落,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是手背上一紧,他就感觉断剑像是又深了几分,“呃!”
他瞪着南宫碧落,手却被南宫碧落拿着松开了剑柄,随后瞳孔一缩,不甘地咽了气。
“公公!刘公公!”南宫碧落大喊了几声,随后一脸沉痛地低了头。
她看向刘福通的胸口,薛丁的佩剑在场人都认识!
南宫碧落看见薛丁和韩业还在打斗,她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人回应她不说,那名黑衣刺客也趁机打开了校尉,飞下了钟鼓楼,沈义大喊:“刺客跑了!”
南宫碧落当即向随她上来的护卫道:“保护好王爷,看住这里一个都不许放走!”随后她也纵身从钟鼓楼上跳了下去,追逐刺客而去。
剩下的人将薛丁和韩业重重包围,连之前在场的校尉和护卫也没放过被围住了,沈义大喊:“快叫大夫,先叫大夫,王爷中毒了!是韩业的醒酒汤,韩业、薛丁你们好狠毒啊!把他们都拿下!”
薛丁心里一急被韩业打中了肩膀,韩业发狂大叫:“是你杀了干爹!”
他夺过围上来的护卫的刀,就扑向了薛丁。
“你血口喷人!你是和刺客一伙的!”薛丁顿时牙呲目裂,运起浑身的劲双掌合十夹住了薛丁劈来的刀刃,一脚蹬住韩业胸口,用力之猛直接将韩业从窗子踢了出去。
他立马又察觉到不对,紧跟了上去,两人一下子都飞下了钟鼓楼,没入了人群。
“混蛋!追啊!”沈义骂了一声,将朱洪彦扶到了椅子上,禁卫军的人追了下去。
南宫碧落一路追着黑衣刺客远离了灯会街道,来到偏僻的小巷,将他堵在了死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