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1 / 2)
火车站前的十字路口,一辆银白色别克里,刘雨霰看着前面拥堵的交通,手腕上Storm London的黑色Darth款手表达到了9点整。抬手捏了捏鼻梁,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应该早点出来的。”
从海市作为一省省会,又是沿海城市,虽然不如帝都魔都那般繁华,也算是紧跟在北上广深后面的大都市了。早上8、9点正是交通拥堵的高峰期。
而出行基本靠地铁的雨霰尽管做好了会堵车的准备,可是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愣是堵到了两个小时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只能说,生活在校园中的自己终究低估了这繁华都市中开车上班一族的势力之大。
没错,今年已经24岁的刘雨霰基本上没有过社会生活。小学早上了一年学的自己17岁就步入了大学,四年大学结束直接被本校推免读硕,然后又被自家导师带着读了博。前几天刚刚办了入学手续,现在正是博一“新”生。一位已经在从海大学读了七年书的新生。
跟着车流等着每次绿灯的时候向前蠕动一点,雨霰开始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接下了这个任务的。
昨晚母亲一个电话打过来,照例先问候几句,接着就听她额外兴奋的告诉自己一个“好消息”——“你阳叔叔家老二明天就要去你们学校报道了!”母亲的这句话着实让雨霰愣了一下,随后隐约想起来自己七月份跟导师去国外学术论坛之前好像母亲提过阳叔叔家的儿子考上了从海大学。
说起阳叔叔,全名叫阳科瑞。也是跟刘家有几代渊源了。刘雨霰的家里是典型的国企石油系统的家庭。简单点说就是从爷爷、姥爷辈就是这个系统里的,随后父母辈也在石油系统中上班,自家堂哥表姐们也几乎都在系统里上班。而阳科瑞一家也是一样。加上两家都是同一时期从辽宁南下到现在所在的地方,所以刘爷爷跟阳家爷爷也算是老朋友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石油企业正值发展旺盛期,在当地的一番建设后愣是从家属区到医院、从小学到高中一应俱全,甚至后来还建起了石油职业学院。
刘父和阳科瑞是打小学就一起玩到大的同学,而刘母与阳叔的妻子张姨也算是初中就在一起玩的闺蜜了。于是乎自然而然的两家就亲上加亲了。公司那时候给单身的分单身公寓,结婚了还有公司的福利家属院的房子。两家一看关系这么好,那就选个对门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直到刘雨霰这代,刘雨霰是独生子,跟阳家的女儿阳晓晨同年出生。后来阳家又生了老二,是个儿子。但那时候可是奉行“计划生育”的关键时期,阳科瑞行事果断,夫妻俩辞去了当时众人羡煞的“铁饭碗”,交了一笔罚金后从商去了。
阳叔做生意的第一笔资金还有父亲的一份在里面,这是刘母和儿子说起这件事时顺嘴说的一句,无非就是为了证明两家关系究竟有多好。
刘雨霰记得,小时候两家几乎每年都凑到一起过年来着。十几二十号人,那叫一个热闹。直到上了高中,刘家的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了,再过年就去姥爷家那边,这才没有再跟阳家一并过年。不过到底是在一个城市,大年初一初二走亲戚的时候,阳家依旧在首位。阳家儿子虽然小了自己六岁,却出奇的跟自己很合拍。只要自己在场,他都爱黏着自己一个外人,而不是去跟那些同龄的兄弟们一起玩。
后来自己上了大学,再过年要么睡懒觉、要么有自己的活动,也不怎么走亲戚了。读了硕以后,更是全身心的扑在了学术研究的道路上,顾不得什么人情往来。对阳家那边除了阳晓晨以外,都没什么联系。反正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也不会因为自己一个小孩受到影响。唯一麻烦的,无非就是马上要去接人的自己可能没办法第一眼就认出爱黏着自己的那个奶娃娃。
等刘雨霰终于开着
车磨叽到了火车站,停好车往出站口走的时候,努力想回忆一下那个叫阳晓东的阳家小孩究竟长什么样,竟然还是他初中时候的样子,皮肤白白的,个子好像和自己初中的时候差不多。
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出站口。刘雨霰看着出站口里面大批大批的少年少女们或在父母陪伴下,或自己拎个箱子往外涌出,才发现自己没提前找母后大人要个那小孩儿的照片和联系方式简直是比自己没有早出门更失策的地方了。
站在鱼贯而出的人流一侧,刘雨霰踮着脚尽可能把所有人纳入眼底,希望老天开眼,让那小孩可以这几年没啥变化,自己可以一眼认出他来。
正在雨霰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巡视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闯入了自己的视野。说是“闯”一点不为过,就这乌压压一群男女混杂的人流里,他往那一站就比别人高出至少一个头,有些女生还不到他的胸口。刘雨霰下意识的拿他跟自己比了一下,自己180的身高在北方人里不算高,但也不矮了,跟他站一起也应该会显得跟个小矮子似的。
检了票出来,高个男孩也不急着走,把箱子立在一旁,皱着眉四处张望,脸上说不出是期待还是紧张的表情。
刘雨霰偷笑了一下,再高也还是个小孩子,那表情和自己研二当班导的时候接到的那群新生的状态一样。
刘雨霰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太久,都忘了正事儿,正准备继续自己的找人大业,冷不防和那孩子的目光笔直的撞上了。雨霰下意识的给他了一个微笑。正打算移开视线去看别的地方,就看那人变脸似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隔着几米的距离刘雨霰都觉得自己能看到他露出的小虎牙。听着那人喊到“雨霰!哥!”得有一米九的男孩挥动着胳膊,拉着行李箱横穿整个人流几步就到了自己面前。
直到几年后,刘雨霰再想起这一幕,依旧能回忆起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感觉。
“咳,”刘雨霰找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试探着说“阳晓东?”
“嗯,好久不见。雨霰哥。”
刘雨霰仰起头看着这个一脸笑容的青春面庞,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孩子是打了激素?明明初中时期自己跟他的身高差不多,到了大学差距这么大?”
“哥?”阳晓东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过神来的雨霰伸手去拿他的箱子,说“走吧。停车场在那边。”
一只手握住了他已经按在拉杆箱上的手的手腕。九月初的天还没有褪去夏季的炎热,突然感受到另一具人体传来的温度,雨霰的手腕一片滚烫。
“哥,我自己来吧,沉。”
刘雨霰感受到手中的箱子被一股力量轻松带走,习惯性地捏了捏鼻梁,阳晓东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喊到“哥?”雨霰小跑两步赶了上去,说“走吧。”这次阳晓东的步子小了很多。
等车子开上道路后,雨霰思忖了一下说“抱歉,刚才忘了问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不要紧,我抗饿。”阳晓东侧过头笑着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雨霰没接话,把车子驶向路边停下“等我一下”。
阳晓东看着眼前的人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从车前绕过去走进路边的一家早餐店,才把不知道在兜里震动了多久的手机拿出来。
雨霰刚坐回车里顺手把豆浆放在中央扶手前的杯架上,就听阳晓东说“嗯,弄好了跟你们说,先挂了。”
“张姨?”
“嗯。”晓东接过他递来的肉夹馍,因为身高原因,蜷缩在副驾的大高个别扭着身子想把手机塞回裤兜。
雨霰拎着肉夹馍的袋子说“你先调一下车座吧,瞧把你憋屈的。”晓东咧嘴“嘿
嘿”一笑,把车座向后调了一大段,终于把腿舒展开了。雨霰看着他跟自己错开了的身子打趣道“你以后得买个跑车,家用车不够你坐的。”
车子重回路上,晓东几口就把一个肉夹馍吃完了,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不够吃吧,”雨霰盯着前面的宝马车,生怕它一个急刹,自己跟他来个深情kiss“一会办完报道手续,带你去吃顿好的。”
晓东“嗯”了一声,说“雨霰哥……”话还没说完被雨霰打断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叫雨哥吧,听你这么叫我真别扭。”
刘雨霰对于自己的名字一直很不满,难写不说,大多数人还不认识“霰”这个字,小时候大多数同学都管自己叫“刘雨散”,搞得自己很郁闷。长大后别人念自己名字又觉得这名字拗口的不行,奈何自家母后大人认为这名字很有“诗意”是取自《春江花月夜》中“月照花林皆似霰,无边丝雨细如愁”中的二字。再加上这“霰”字本身也有丝雨的意思,符合他出生时烟雨蒙蒙的天气,就定了这么个名字。至于为什么是雨霰不是霰雨,母后大人给的解释是“以雨字结尾太普通了,要特殊,要个性”。这名字也就被人叫了二十多年了。不过一般关系好的,雨霰还是让他们喊自己“雨”字更多些。
“这车是你的?”晓东没接他的话,把自己刚才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不是,朋友的。”雨霰咬咬牙终于把前面那辆磨磨唧唧的小宝马超过去了,“我平时不怎么用车,今天为了接你就找他借来用用。现在哪哪都堵车,开车出门还没地铁快呢,也不用愁没地停车。”
晓东“哦”了一声,喝了一大口豆浆,吸管里发出空气与液体摩擦的声音。
车里安静了很久,雨霰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可是又不好一直晾着这小弟弟,所以硬着头皮想了个话题出来。
“还没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社会体育指导与管理,体育类专业。”怕他不懂,晓东还补充了后面一句话。
雨霰语调拐着弯地“哦”了一声。
“怎么?哥不喜欢这专业?”
“没啊,我只是感叹怪不得你身材看上去很好,胳膊上肌肉线条看上去蛮好。”雨霰侧头打量了一下他,回头继续看路感叹了一句“年轻的肉体啊。”
晓东笑着说“我记得,你就比我大几岁吧。说得跟自己是个老头子一样。”
“小朋友,你不懂啊。读博老十岁呢!”晓东听着伸手在雨霰脸上捏了一把“看这皮肤,弹性这么好。”
“啧,管好你的爪子,一会给你甩出去。没大没小的。”雨霰白了旁边的人一眼“从大体院挺好的,这几年从大主攻艺体专业,看来是想做综合类大学里的艺体一把手。”车子拐了个弯,视野顿时开阔起来了“这条路基本上就是你以后四年时间里最长走的一段路了。开到尽头就是从大,从大霸占了从海市的一个小山头,东面临海,西北南三个方向各有一个校门,还有好多小门……”
雨霰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在学校这么多年发现的学校里的小秘密。比如哪个食堂物美价廉,从哪到哪有条小路可以少走好多路。晓东就默默的听着他讲,时不时附和两句。不久,就隐约可见从海大学的正大门了。
说到从海大学,做为从海市的综合类大学,在国内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声的。愣是凭着自身百年校史的底子和争气的学生们在众多艺术、传媒院校中站稳了自己的位置。今年新发布的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公布的“艺术学理论”这一一级学科下的高校评估中,从海大学更是三所获得A+的高校之一。
而本科学习电影学的雨霰被学校推
免时果断选择了更加偏重理论研究的艺术学理论方向。沉稳的性子和清晰的规划让他在面试中被学院一位年过60的老教授看中,直接选去当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结果硕士三年下来,老教授眼看着该退休了,却舍不得自己这位爱徒,愣是跟学校申请了延聘,学校方面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应下了。是以如此,在七月份雨霰才没能回家,而是跟着老师前往法国参与一以“艺术学门类探究”为主体的国际学术论坛。回国后更是因为要为老师做相关材料、成果的整理才没能回家。否则,大概在七月就应该见过自己这位好几年没见过的小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