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武闻（1 / 2）
“金来采石场”位于宏宕山龙家沟，车子还没开到地方，就听轰隆一声震动。
那是放炮炸山的声音。
再过几秒，飞沙碎屑落了一车，蹦豆子一般噼啪作响，接着毫无预兆，一块篮球般的大石从天而降，顺着山体弹了两下，直直向车身右侧砸来。
严述唯恐大石砸穿副驾驶，猛打方向盘避开，SUV险些失控。
“嚯，早知道出门戴个安全帽了。”武绎虽然嘴上抱怨，不忘兴高采烈地回头拍照，正准备发微博，却发现大事不妙，“尼玛币，我账号炸了！”
严述十分淡定：“有应急预案吗？”
武绎一撩头发拨了个电话：“当然，昨天联系了几个朋友，跟他们打了招呼，一旦我的账号被封，就转交他们继续直播。”
叶纷飞从车窗望出去，路边的大石块随处可见，不是炸山飞来的，就是运输过程中掉落的。地面糊着厚厚一层石粉，农作物无法生长，良田都已经荒废，偶尔几根杂草倔强地冒出来，在风中绝望地抖动着叶片。
路的左侧原本是一条小溪，因为水土流失严重，变成了绵延几公里的黄汤。SUV沿着河道拐个弯，采石区尽现眼前，远远望去，连绵的山体挖得千疮百孔，绿植当中遍布一个个灰白的石坑，好像美人的脸上烫了无数个烟疤。
严述看了眼导航，发现车子驶入了一片虚无，这鬼地方居然连电子地图都没有。横竖眼前就一条路，他索性凭着直觉胡乱开，没多久便摸到了采石场的大门。
值班的保安很警觉，一见外人造访，两个壮汉闪了出来，粗着嗓门问干什么的。
叶纷飞向严述使了个眼色，拉开门跳下车来，从钱包里翻出一张旧名片：“看看石头。”
保安端起名片一瞅，什么建筑设计公司，什么一级注册建筑师，于是回头喊来了管销售的纪经理。
叶纷飞慢悠悠点了根烟：“我们在宏州做了个EPC项目，听说你们这儿有砂石，过来打听打听价格。”
纪经理问：“老总，您要多少量？”
叶纷飞身为方案选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哪知道工地上需要多少砂石，如果犯了数量级的错误，那可要被人家一眼拆穿。
好在叶总常年混迹于投标汇报现场，早已练就了不懂装懂的本领，心里再怎么虚，面上不能怂，气定神闲弹着烟灰忽悠道：“35栋楼，平均18层吧，还有两层的地下室。”
纪经理暗自一算，这笔生意还挺大，笑逐颜开地搓着手，让几位老板到房间里面坐，歇歇脚慢慢谈。
叶纷飞当场拒绝：“不必麻烦了，我们还有几家厂商要跑，先带我们看看石料吧。”
“行！”纪经理非常爽快，一边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介绍工厂的规模。
叶纷飞听得心不在焉，暗自环顾着堆场，不明白赵今言把他们带来这里意欲何为。
沿着碎石路没走多久就是作业区，各种重型设备开足了马力，又是切割，又是粉碎，噪音汇在一起震耳欲聋。
一阵风吹过来，扬起漫天的白灰，惹得叶纷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想到这矿石含铀，他感觉自己吸了满满一肺的辐射源，再多呆一会儿，怕是要变异成奥特曼。
叶纷飞掏出纸巾捂着鼻子，不动声色地问：“述，你觉得怎样？”
严述低声：“暂时没发现问题。”
叶纷飞正想问接下来怎么办，旁边的纪经理按着耳朵接了个电话，霎时变了脸色，盯着他们问：“你们三个，到底是干什么的？”
叶纷飞眼看也瞒不住了，索性把话摊开了讲，打着官腔道：“实话说吧，我们确实是建筑师，也是警方授权在册的线人。最近华茂的事你应该知道，今天上午，犯罪嫌疑人又绑架了两名人质，还把一颗石子快递到公安局作为线索。警方委托我们追查，最终锁定了金来采石场，请你务必配合我们的工作，尽快解救人质。”
见纪经理半信半疑，武绎调出了犯罪声明视频放给他看，证明事态紧急。
纪经理见状，开始耍赖皮：“这位老总，您是搞设计的，肯定知道这石料的标准，使用条件不同，指标也不同。宏宕山的矿石确实有微量放射性，用于住宅不太妥当，但是用在道路堤坝工程绝对OK！我们这场子，各项手续合法，环评也通过了，证照一律齐全。齐力当初买我们的砂石做混凝土集料，又没说要浇在华茂的住宅上！这就……这就好比我们是生产农药的，让他们买了往田里洒，他们非得往饭碗里洒，现在毒死了人，却让我们背锅，你说我们冤不冤哪！”
叶纷飞懒得跟他掰扯那么多：“具体责任在谁要看法院的裁决，你跟我申诉也没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救人质，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纪经理一看撇清了关系，立马来个同仇敌忾：“你说这犯罪分子是不是脑子有屎啊？跑去绑架白血病小孩管个屁用，他想搞华茂，怎么不去绑架万正行的老婆儿子！”
纪经理态度转变之快，让武绎觉得好笑，利益链错综复杂，谁跟谁都不是一伙的。
作业区实在太吵了，说话听不清，开口吃一嘴灰，几个人便掉头往回走。
叶纷飞趁机切入正题：“纪经理，采石场近日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纪经理跨过一截水管：“哪有什么异常，天天都这熊样！”
叶纷飞不甘放弃：“你仔细回忆一下，再小的异常都可以。”
纪经理摇摇头：“这个真没有。”
叶纷飞感觉问不出结果，还得把注意力转回到那颗石子上，于是从手机调出了照片：“你看看这块石头，有没有什么感想？”
纪经理停下脚步，端着手机瞅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保安说昨天晚上有个男的在门外瞎晃荡，他们以为是小偷，准备出去盘查，结果那男的捡了块石头就走了。”
叶纷飞眼前一亮，问他有没有监控。纪经理还算好说话，将他们带到保卫科，让科长调个视频来瞧瞧。
视频并不清晰，监控显示昨夜2点左右，确实有个男人撑着伞来到围墙外，徘徊观望了一会儿，先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又往门房的屋檐下放了什么东西，还特意挪个大石块抵住。
纪经理一看有戏，领着众人按图索骥，果然在墙角找到了那个大石块！
“我来。”严述单臂一伸拦住叶纷飞，低头观察了片刻，谨慎地挪开了石块。
底下不是炸/弹，而是一只卷成团的黑色塑料袋。
此时，警笛呼啸而至，“苏格兰场”隆重登场。
警车横在路中间一停，“雷斯垂德·付”狠狠地摔上车门，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十米开外都能闻到一股新鲜的火药味。
正当他张嘴要骂，严述指了指墙角：“老铁，有线索了。”
付远扬一肚子台词还没说出口，硬是以大局为重憋了回去，转身吩咐物证科上前取证。侦查员小心地打开层层包裹的塑料袋，里面只有一张小字条——
“将此纸拍照，发武闻录微博，可收取新视频。”
武绎呵呵：“付队长，要发吗？”
付远扬一咬牙：“发！”
武绎轻耸肩膀，得了便宜卖乖：“可是我的账号给封了。”
“谁让封的！胡闹！”付远扬气得直瞪眼，当即叫葛婧联系微博客服，没出五分钟，账号就恢复了使用。
武绎按要求拍了照发了微博，邮箱很快收到了新视频。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剪影男对着镜头愉快地招了招手：“恭喜各位，朝着胜利又迈进了一步。接下来的任务很简单，只要万利公开出面，承认齐力公司使用了放射性石料，并列出该石料流向的所有楼盘，发布在武闻录公众号，我就立刻释放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