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再找你算账（1 / 2）
四喜渔港阳光灿烂，海面布满鱼鳞似的银波，潮风裹挟着盐腥，吹糙了船家的皮肤和头发，几只不知名的海鸟在近海上空盘旋，争相发出沙哑的鸣叫。
赵今言戴着大墨镜，登上一艘油漆斑驳的快艇，船老大丢来两件救生衣，没等他们穿好就发动了引擎，破旧的马达声震耳欲聋，伴随着一阵黑烟，难闻的汽油味钻进了鼻腔。
叶纷飞抓紧船帮的栏杆，快艇好似离线之箭冲了出去，只身奔向宽广的大海。
叶纷飞回过头，从凌乱的刘海间望着小渔港渐渐远去，正此时，一只海鸟落石一般俯冲下来，从船家的收成里夺走了一尾活鱼。
经过几分钟的颠簸，快艇缓缓减速，靠近了停在大海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艘小型游艇。
叶纷飞就着船老大铺的木板跳到甲板上，绕过船舱来到游艇的尾部，那里已经摆了一席功夫茶，显然是久候多时了。
“今言哪，可算把你等来了。”泡茶的老太太大喇喇地叉开腿坐着，左手按在膝盖上，右手拿着镊子，新烫了两只白瓷杯。
叶纷飞定睛一看，登时小吃了一惊，这人居然是昨天“抛专引玉”的田院士，旁边还坐着罗教授！莫非他们都是煤老板的人？这次论坛不是群英荟萃萝卜开会，而是集体犯罪？
再仔细一琢磨，叶纷飞感觉自己想多了，赵今言只是来和这些同行私底下聚一聚，根本没有W的事。
叶纷飞不禁有些丧气，靠着边上的位置坐下来，只听田培专洗得杯子叮叮作响：“怎么样？我推荐的人还不错吧。”
赵今言扯下墨镜往领口一挂，爽朗地哈哈笑道：“田老亲自点中的人怎么会出错？”
“你和我是第一次见面，我却留意你很久啦。”田培专从公道杯倒出一盏茶，用镊子夹着递到叶纷飞跟前，“罗老师特意拿来的金线莲，都尝尝。”
叶纷飞起初还有点糊涂，灵光一闪，猛然反/应过来。——难不成这田培专竟是欧米伽城背后的大佬，正是她发了面试的邀请函，推荐自己进了柏言事务所？
捏起杯子喝了口茶，叶纷飞微笑着套近乎：“田院士，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十几年前您去陵工大开过讲座，那时候我还是大一的学生，有幸聆听您的指导，真是受益匪浅。”
“哦？”田培专给罗教授添着茶，“太久的事，记不清啦，还是你们年轻人记性好！”
罗教授礼节性地叩了叩桌面：“听说你们早上差点出了车祸？好在有惊无险，人都没事。”
赵今言靠在船舷上，迎着海风撩一下头发：“启城那帮人狗急跳墙了，抠抠搜搜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还不如像以前那样找个小流氓，当面给我一刀来得爽快。”
田培专提起茶杯，打卷的银发被一阵海风吹乱：“别说大话，当心一语成谶，好的不灵坏的灵。”
赵今言在万里晴空之下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昂起头来，让大把的阳光扑在脸上：“Felix，正式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司空建筑师联合会的田会长。”
菲利克斯叶叱咤建筑界多年，自认为博闻强识，却根本没听过这个什么鬼联合会，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
田培专接过了话题，语重心长解释着：“说是联合会，其实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块，做一些大家都认可的事。我们身为建筑师嘛，多少都有些使命感、责任感，有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心愿，希望能尽一己之力纠正行业内的不良之风，让社会朝更好的方向发展下去。”
听了这番解释，叶纷飞默默嘀咕：这不就是煤老板他们正在干的事吗？莫非这联合会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W团伙？
按捺住追问的冲动，叶纷飞品着金线莲：“田会长所言极是。”
田培专被拍了马屁，反倒唉声叹气起来：“我们这一辈的建筑人，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喽……临死前看着行业的乱象，真是又痛心，又无能无力……那些为了一己私利搞不正当竞争的设计单位，罔顾工程质量、把人命当儿戏的施工方，金钱至上贪得无厌的地产公司，还有那些官商勾结、毫无原则的政/府领导……你别看城市里一栋栋大楼光鲜漂亮，那底下垫的都是累累白骨啊……算算下个星期就是赵桢的忌日了，今言哪，你去给你姐姐上坟的时候，顺便替我给她烧一刀纸吧……”
话说到这儿，赵今言一改文质彬彬的气质，眼底缓缓流过一丝杀意：“田老，你忘了？丰雅苑已经被居喜物业强占，我没机会再去七宝井祭奠我那个倒霉姐姐了。”
田培专稍稍一愣，眉宇间的阴郁又添了三分凄凉，提起拳头轻轻锤着膝盖，自责地喟叹：“唉……老啦，老啦……”
游艇上一片安静，只剩海风呼呼地刮过耳畔，吹得叶纷飞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赵今言那个死于非命的亲姐姐竟然是赵桢，难怪他对藏污纳垢的地产商有那么大的仇恨。
收起了没卵用的感慨，叶纷飞趁机问道：“我在陵城的房子也被居喜物业控制了，这公司究竟是什么来头？”
赵今言把玩着手里的空茶杯：“居喜有意在全国铺开一个监控网，具体目的还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挺有趣的：居喜成立初期，最大的注资方正是耀升控股。”
叶纷飞呵呵：“又是耀升，侯孝雄的存在感还真强。”
赵今言笑得震了一下肩膀：“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业界龙头呢，打个喷嚏地产圈都要抖三抖，咱们这是蚍蜉撼树，多有挑战性啊。”
田培专扬起皱如橘皮的右手，将杯底的茶渣泼进海里，却激不起一丝浪花：“今言哪，我知道你们的打算。既然你还尊我一声田老，就听我一句劝，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必须谨守一个底线，千万不能伤人性命。”
赵今言咧出一口白牙，扯谎扯得信手拈来：“田老尽管放心，违法的事我不会干的，否则不是跟侯孝雄那伙人一样了？”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田培专叮嘱完，放下了茶杯一声长叹，方才还晴朗的天边蓦然飘来了一片浓云。
壶里泡茶的水已经凉透了，赵今言辞别了田院士和罗教授，卡上墨镜登上快艇，破开浑浊的海浪回了码头。
两人刚刚上岸，叶纷飞的口袋里就狂震一气，手机哗啦啦涌进几十条提示，微信QQ短信未接电话轮番轰炸，联系人全是严述严述和严述。
“AOA上说赵今言在海城出车祸了？怎么回事？你没伤着吧？”
“看到留言给我报个平安。”
“请速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