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叶桉（1 / 2）
雨后，密林中弥漫着潮湿水汽，氤氲的丛林中古刹孤立。巨树盘根错节，穿过石砖灰土，与寺庙的废墟拥抱在一起，像一对饱经沧桑的眷侣。
汽车驶过，留下浅浅的尾气；风飘来戴着野生的气息；自然有灵，对着异乡人横眉怒视；远方积云的天空咆哮着，似乎正在孕育不可知的奇妙生命。汽车穿过马路，在幽幽绿树之间留下轨迹。车轮驶过一个坑，里面人晃了晃。
墨镜男耸肩，问道：“说起来，你怎么这么执着于找那孩子呢？”
“你说叶桉？这是私人问题。”京千盛顿了顿，又说：“算是情感纠葛吧。”
“哦，对了，司机，在前面停一下，我等个朋友。”他摘下墨镜，抹了把汗。
他叫胡朗，是个接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因为常年在东南亚地区接活，皮肤偏黑，甚至有些红。可他的身体还算健康，干的活儿，也多是当猎头、拉人、代购交易。
“胡朗，你等谁呢？”司机说着一口不地道的普通话，也是国内出来务工的。
“你别管。”胡朗把墨镜戴上，又问他旁边的京千盛：“你还记得叶桉长什么样吗？”
“大概吧……”
京千盛已经四年没见过叶桉了。三年时间，他和黎七璇结婚，剩下一年处理公司事务，再来柬投资房地产行业。
因为被重重俗事压着，他几乎记不得叶桉的模样了，毕竟叶桉那张脸算不上沉鱼落雁，没有倾国倾城的识别度，自然很难记住。但京千盛忘不了叶桉给他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柔软的白兔生有一口尖牙——又软又凶。
胡朗笑道：“其实有件事我不好意思说，前几天那个人找我，我才想起来得跟你说下，叶桉曾经交了一个男朋友。”
“噗——”司机笑了出来，“年轻人会玩？”
“你别笑哈。”胡朗挥手让司机闭嘴。
京千盛说：“你说过他有个女朋友，怎么现在还有个男朋友。”
胡朗说：“女朋友是后面交的，他刚来的时候和一个小伙子好上了，那个小伙子甚至为了他去整容。你不是找过一个私家侦探吗？那人的朋友拍了那个整容小伙子的照片，给你看过，后来我一看那照片猜到不对劲，你找的不是照片上的人，是叶桉。”
京千盛问：“为什么你现在才跟我说？”
胡朗说：“因为那人等会儿要上车。”
汽车在村镇的边上停下，这里之前下过雨，泥坑里还留着一个脚印——似乎属于大象。在那个脚印旁边，在一根歪歪扭扭的路标旁边，有个青年站着。他穿着灰绿色外套、戴墨镜，还戴着手套，对司机招手。
近处的树影覆盖在车前玻璃上，明明晃晃，而车子的影子投射再年轻人的墨镜上——化作扭曲的暗色流光。
京千盛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说不出来，他的感觉非常地……迷。而且那人大热天戴着手套，十分怪异。
日光照亮青年的形象，他打开车门，卷着袖子的手臂上有半截长长的刀伤，这伤口像蛇一样游走进入袖口深处，不经意间，便能给人施压。年轻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摘下墨镜，车的内置镜把脸的模样反馈给后座的人。
现在京千盛懂了，这个小哥像极了他残留记忆里的一道幻光。
“叶桉？”他问了一声。
年轻人回过头，超后面的两人阴沉地瞪了眼，随即笑了。古怪的是，那种笑容像是要吃了他们。
“不好意思，认错了。”京千盛说。
“没事，我认识叶桉，我的脸是按照他的样子整的。”年轻人盯着后面两人，像一只老虎盯着
食物一样。他问胡朗：“叔，这位朋友就是之前你说的——叶桉的朋友？”
“是啊，他准备去找叶桉。”胡朗和年轻人搭话：“嘿，你不知道，这位老板可是大人物。”
“那倒是很有意思。”年轻人说。
京千盛盯着年轻人看，像是看一个叶桉的复制品。说起来，一年前他也想过找替身情人整容成叶桉的模样，但一直没下手。灵魂和躯体是截然不同的，香槟杯装凉白开，人也品不出香槟味。看见这个整容青年的时候，他确信了，叶桉——他的旧日情人——是整不出来的。人无法用手术复制灵魂。
京千盛问：“小哥，你叫什么？”
他偏过头望着后面，说：“叶一霜——当然这是个假名。”说着他便开始笑，怪瘆人的。
“你和叶桉……”
“叶桉是我前男友。”叶一霜说：“我每次和人分手就会按照前任的样子整容，很好玩。”
“那你也不怕整成脸残？”
叶一霜转过去，望着窗外树林，又跟京千盛吹牛：“爱情就得付出一点儿代价嘛，别人花钱讨好伴儿，我没钱，我消费我自己，就像别人在赌场赌钱，我没钱，就赌命。”
京千盛眉头一紧，他察觉到这个男人是个亡命徒，说不定是在什么地方犯下大案，才不断整容逃脱。大多数逃犯会靠整容来避险，用假名生活，那些人才不怕把自己越整越丑，别人也不知道那些人的过去。所以京千盛有理由怀疑：叶一霜是个逃犯。
那男人手臂上狰狞的刀疤也佐证这个猜想，而东南亚闭塞、不发达的环境，正好是这些亡命徒的天堂。想到这里，京千盛不自觉地紧张。如果胡朗和叶一霜是一伙儿的，要绑架他，他得给自己留条退路才行。
他转头看看胡朗，那个黝黑的中年男人总是戴着墨镜，嬉皮笑脸。京千盛认识胡朗也半年多了，他觉得胡朗的胆子不大。危险的人只是叶一霜。
京千盛又问叶一霜：“那你认识黎九峰吗？”那算是叶桉的前前男友。
叶一霜说：“我见过那位的骨灰盒。”所以叶桉和叶一霜是在黎九峰去世后好上的。他又说：“可惜了，叶桉真的不适合和男人在一起，他还是喜欢清纯漂亮的妹子。”
好像这话是专程说给京千盛听的。
京千盛有些不爽，不管是黎九峰还是叶一霜还是那个莫名的女朋友，都在他后面，明明是他先和叶桉好上的。他胸腔里一股醋味。
京千盛问：“那等会儿……嗯……你也是去找叶桉？”
“不是，我搭便车，去嫖娼。”他说完就笑了。
司机和胡朗也忍不住笑了。胡朗看京千盛还愣着，拍着京千盛的肩膀说：“老板，见笑了，这个小伙子思想比较……开放。”
京千盛对叶一霜的好感又降了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