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之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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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灯火昏沉，那女人拿卸妆棉抹去右边脸上的妆粉。她的唇，她的眉，她的脸颊，以温柔的方式黏在潮湿的棉上，而镜子里的影子，半面憔悴半面妆。

房门发出低沉的噪音，轻而缓。一个男人进来了，是黎九峰。

“姐。“黎九峰背对着黎七璇，有些抗拒地弯着脊梁。自从三年前黎七璇决定去香港打理父亲的分公司，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和黎家别的孩子不一样。但是因为从小分居，相互之间总归有股阻力。

“嗯。”黎七璇回应了声。她松开手，沾染污粉的卸妆棉落在化妆台上。污棉被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包围着，仿佛一群贵妇围观着污秽的风场女子。接着，她用拇指和食指拾起脏兮兮的废棉，面无表情扔进垃圾箱。

黎九峰看姐姐还是阴沉的，以为她还沉浸于当年的悲痛中。毕竟那件悲惨的事情是他们共同的心结，也是黎九峰不敢面对黎七璇的原因。老爷子重男轻女的毛病改不过来，但黎家男人欠那些女孩的东西，永远还不清。这点，黎七璇和黎九峰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黎七璇开始卸下左边脸的妆容，她一边动手一边问弟弟：”今晚你去哪儿了？家宴都不来吗？”

黎九峰不好意思说自己陪兄弟的情人去鬼混，只唯唯诺诺地敷衍，说是照顾朋友。本来他的朋友也不少，情人也不少。

黎七璇抬起头，意识到这个”朋友”非同寻常，也隐约猜到和情爱相关，她没再追问。对她而言，这个弟弟过多干涉家里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小子呀，就适合当个富贵闲人。”毫无实权那种。

黎九峰没理解姐姐的意思，他肤浅地读懂了表台词，便挠着头发点头，”可不是吗？”接着，想到姐姐的人脉关系，又问，”姐，你知道妈妈生前还有别的亲戚吗？姓叶的。”

”没有，她是孤儿，不然也不会去夜场当小姐。”黎七璇笑了笑，镜子里却反射处一张忸怩又伤感的脸，”对了，你怎么问起这个？”

“有人托我找人，大概是同名吧，‘李’是个大姓，同名的应该很多。”

“确实。”她尾音上调，“你看，李风雅，叫这个名字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倒不是这个……”黎九峰才发现自己说多了，又忌惮什么，便草草地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姐，今天他们又弄了什么？刚才我听人说，哥他们失联了？”

“是，整个航班都失联了，他俩都在上面，你和爸闹矛盾，他也不想和你说。”她抹去眉妆，白色的棉上一片黛粉。

“没有的事，我一回家他就和我说了，还让我做好准备。”多半是继承家业的准备，但是黎九峰对家产毫无兴趣。

”那你就听他的呗。”黎七璇笑了声。

她卸妆完成，便走到沙发边懒懒坐下，随手，拨弄起头上的檀木发钗，使得一头秀发柔顺垂落。她人没动，不知怎的，她肩头的丝绸也如雪花般优雅落下，一瞬光华，垂得十分优雅。

这时候黎九峰才发现姐姐的右腿上张扬的绿色孔雀。那纹身十分精美，想必是位技艺高超的师傅做的，孔雀的尾羽从脚踝延伸到脚背，雀的脖子在小腿上绕了半圈，雀头穿过膝盖下腿间的空隙，从正面出来。

“姐，你这纹身……”

黎七璇抬起右腿，向弟弟展现完整的孔雀，在正面只能看见孔雀的尾巴和部分-身体，那最精湛的身体（也就是伤口）在右侧偏向后。那上面的羽毛不是用纹身图的花纹展现的，而是立体的，凹凸不平的。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