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启明阁（1 / 2）
“客人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呢？”
……
福来客栈今日的生意与往常一样红火，在济北城这样一个交通要地，从来不缺南来北往的商客，也从来不缺五花八门的谈资。
“哎，您怎么跑这来了？”一个青衫布衣的年轻人一屁股坐在了一个刚拿起筷子的风尘仆仆的汉子面前。
“呦，这不是苏洋老弟么，多日不见，幸会幸会。”汉子赶忙放下筷子，冲着内堂吼了一声，“小二，再来添副碗筷！”
青年眉开眼笑：“张大哥还是这么客气豪爽，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哎，你跟我这儿见什么外，以后哥哥家水上的生意，还要多多仰仗你们齐江门照应啊。”汉子爽朗的拍了拍青年的肩，大笑道。
“彼此彼此。”苏洋一拱手回了个礼，“哥哥生意多在南方，怎的突然跑来济北？”
汉子闻言叹了口气：“嗨，这不是当家的让我来打探个消息么。”
“呦，那哥哥也是奔着启明阁来的？”苏洋展眉乐了，“那可真是巧了。”
“怎么，老弟你也是要去启明阁的？”
“呵，谁不知道我们济北城，南来北往的，一半是做生意的，那另一半就是冲着启明阁来的。”小二已经来到桌边，忍不住插个嘴，“客官，您要的碗筷。”
“可不是，”苏洋点头笑着赞同，“这还是最近世道太平，那要是江湖中出了什么热闹的大事，估计启明阁的门槛都要让人踏平了！这可着实是个让人羡慕的好买卖啊！”
“哈哈哈！苏老弟说得在理！”汉子乐得听他调侃。
“唉，谁要是能得了启明阁那一张‘明榜’上的任何一条消息，就相当于得了万贯家财呀！”青年佯装感叹，嘴角还是透着笑意。
汉子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还好我这次不要那明榜上的东西，否则半年的生意就算白跑喽。”
苏洋又冲着汉子灵动的眨了一下眼睛：“这‘明榜’已是千金难买，那‘暗榜’岂非要价值连城？”
“哈哈，那些都是传言而已，做不得真。如若真有，贤弟可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汉子状似漫不经心的继续夹菜，可这耳朵还是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不知不知，大哥，你可不要把我往坑里带。”苏洋无奈摇着头，赶紧端起酒杯，“来，喝酒喝酒。”
启明阁是简老板的生意，简单说阁里就是一个买卖消息的地方。在这里可以买到江湖中的各种消息，当然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同时，也能把你认为私密的东西卖给启明阁，当然估价那得按着阁里的标准和买家的市场。
启明阁卖消息有三个规矩：一不问来源；二不问细节；三不问真假。如果你想打探一户人家、一宗秘闻、一个地方……那么启明阁告诉你多少就是多少，不能盘根问底，不可追究源头。
银子都是告知消息之前要付好的，不存在事后议价这一说。当然，启明阁出售的消息，多半还是能够满足买家需求的，而且基本还是真的多，否则这买卖早就做不下去了。定了这么多看似霸王的条款，只是因为凭借启明阁手中的资源，它有这个资本，这也能防止一些江湖新人或者宵小之徒讨价还价、刻意刁难——那样不省心的买卖，简老板这么精明的人是决计不会做的。
启明阁也有自己的探子，阁内将他们称为“蜘蛛”，而启明阁手下的消息网络则称为“蛛网”。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启明阁的蜘蛛忙碌的游走于市井乡村，而启明阁织就的蛛网早就渗透到了这个众生百态的江湖中的各个角落。
在启明阁的大堂之中常年挂着一个榜单，就是世人所谓的“明榜”。按照关注程度，获取难易，从上到下列了一些悬赏最高的名目，全部明码标价。标注“可揭”的是世人能买，未有标注的，是世人可卖。
然而，以上这些都只是启明阁明面上的“正经生意”，其实启明阁不只能够买卖消息，还能够帮人保存秘密。这一点在整个江湖都是鲜为人知的，因为想要用启明阁保守秘密，那是要付出相当昂贵的代价的，并且要与简老板有很深厚的关系才可以。而这些藏匿于启明阁内的秘密，就构成了偶有流言在外，却甚少有人知是何物的阁内“暗榜”。
启明阁除了散在四方的蜘蛛，还在简府中养着一群似伙计更似家人的人，他们的数量不多，在简府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叫“绊子”。平时并不出入阁中，只是在简江海的府邸低调生活。
大隐隐于市，没人能猜到，那些不见天日的秘密就是藏在了这些人的身上，就是藏在了简府里。
所有被选中成为绊子的人都会在幼时服用特殊的药物长大，这些药物是用来培养打小就植入他们体内的一种蛊的。蛊虫对人体无害，用它们的血可以在绊子的身上纹刻信息，而这血只与他们体内的蛊互相感应，只要宿主安全体内蛊虫就会安全，纹刻就不会显现。一但宿主死亡蛊虫也会死亡，纹刻就会浮现——这也是取得绊子身上隐藏秘密的唯一方法，而这种蛊则被称为“冥纹蛊”。而埋藏秘密的人，通常被称为“埋线人”。埋线人会亲手在绊子身上刻下冥纹，在取出秘密之前，除了他没人会知道绊子身上到底埋了什么。
启明阁的绊子都是成双成对的，他们每个人从小都会随身携带一把匕首，每一把匕首都是用对方身上的冥纹蛊血淬炼而成，只对那一只蛊虫有作用。如果将这把匕首插入对方的心脏，那么就可以拔除冥纹蛊，人死也不会浮现冥纹，而死者身上的秘密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这也是唯一能够抜蛊抹掉冥纹的方法，所以，这把匕首叫做“消子”。
结对的绊子都会相伴相随，共同生活，是种保护，当然也肩负着如果有需要就抹去信息的责任。这既是一种陪伴，更是一种羁绊。如果自己的绊子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死亡，那就需要另外换一个新的绊子。
也许这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一种隐藏秘密的方法，很保险同时也很残忍。以人为载体，并且受到启明阁的庇佑——能满足这些条件，并能寻来这里买下绊子的埋线人都很不简单。同时，启明阁也收藏了这个世上最多也是最隐秘的消息，只不过没有人会轻易打它们的主意。
在简竞世三岁这一年的冬天，正在雪地里团雪球把下人们当靶子打的小魔头，突然被母亲叫去了简江海的书房里。
其实简竞世是很少来这个地方的，他虽然很调皮，但是简府有些地方也是不由他自由出入的。简江海平时将这里看得很紧，他不在的时候书房的门经常锁着，简竞世也好奇过里面有什么，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不会长久。久而久之，那个略显阴暗的房间也就激不起他什么兴趣了。
今日被母亲召唤过来，简竞世心里还是略有些不开心的，他刚还玩得好好着呢。扫一眼这书房的摆设，除了一个摆了笔墨纸砚的书桌，就只有一个摆满书籍的书架，也不知道他娘叫他来这个闷闷的地方做什么。
摒退了下人之后，幻雪夫人难得的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只是拉着他的手径直入了内间。而更让简竞世吃惊的是，他爹也在内间等着他，而他面前被送来的，还有六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简江海看到简竞世进来了，沉吟半晌，然后指了指简竞世面前的六个男童说道：“竞世，你来看看这几个人，你如今长大了，可以选一个自己的绊子了。”
简竞世好像记得娘跟他提过一些关于启明阁绊子的事情，但是他娘跟他唠叨过的事情太多了，大多他都没认真听。所以听了简江海的话，一时有点蒙。
“咳咳，”幻雪夫人当然最知道她这个儿子什么德行，在一旁好心提醒道，“世儿，其实你爹就是想给你找个玩伴。”
“哦。”简竞世略有些失望的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