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1 / 2）
假期过了，便要继续上课。
上学的时候，佘鸠把新买的保温杯搁在桌子的左上角，银色的杯光不止映出了红棕色的木桌，还把左后排的佘柯刻在上面。
杯子的质感很高，银亮光滑的杯面，大部分时间，佘柯的模样都被印得十分清晰，那种艳丽的明暖色，很轻易的就能把她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独一无二。
佘鸠从此少了回头的次数，无聊或者闲得累了，就盯着杯子发呆。
那盯着杯子沉静到呆的目光，让同桌时不时摇头叹气，那模样着实不像个学霸。
今天第一节课刚刚下课不久，教室的走廊外就传来响亮的蹬蹬声，高跟鞋不客气的与地面摩擦，鞋子的主人显然走得很急，一点都没打算压抑情绪。
班主任推开了门，板正的脸上，本是威严的一双眼里怒气横生。
她语气不好，又凶又冷：“佘柯，到办公室一趟！”
佘柯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班主任的威压不小，班级安静得没了声响，她的同桌直面班主任的视线，边哆嗦，边提起了胆子，把佘柯三两下摇醒了。
佘柯醒了，睡久带着浅红的脸上透着股不耐烦，她的眉毛带着凶意，看了眼把她摇醒的同桌，又在同桌的疯狂暗示下把目光放到了门口。
她与班主任对视一眼，漠然到有些不在状态。
佘鸠看着她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睛，无所谓得跟着班主任走了。
走廊又响起来蹬蹬声，渐行渐远。
班上的同学们，因为这个难得的插曲，开始了窃窃私语。
许多人都化身侦探，寻找佘柯被抓走的罪行原因的蛛丝马迹。
各个说得头头是道，直到下堂课的老师进门才消停。
佘鸠习惯性的看了眼保温杯，银色的一片里混着各种或明或暗的色彩，却不亮眼。
直到上午放学前，佘柯也没回来，后来班主任又来一回，大家这才知道，在刚才那场不知真相的办公室会谈后，佘柯逃学了。
这一逃学，逃出了通电话，班主任忍无可忍，播了通电话告家长。
但经家长佘母告知，佘柯并不在家。
佘鸠放学走得慢，收拾好书包后迈着步子到了办公室外头，正好听到班主任在讲电话。
她听出与班主任对话的人是佘母，步子一停，也不打算进去了，站在门口抿着唇听她说话。
班主任声音此刻显得不通人情，像她那张严肃板正的脸，她说：“我也是做母亲的，我知道孩子难教。但佘柯这种学生，即使因为救过人被领导夸奖过，也不能龟缩在学校的灰色地带！她这种学生，对成绩是一点都无所谓！”
她顿了顿，电话里佘母也说了什么话，她听完继续说：“我知道，但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真正不满佘柯这学生的原因。她现在成绩差，我是管不了了。但她自己的行为，不能影响其他的孩子！我这几周发现她老是在校外出现，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管不着她在外的行踪。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蓄意报复我，我有次去找我孩子，发现他在和佘柯鬼混，听他爷爷说，有好几个晚上孩子都没有回家！我刚刚找她说了这事，但她态度非常差劲！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被她带坏……”
佘鸠听到这，原本来打听佘柯消息的心思已经没了，她看着墙发呆片刻，步伐一转，冷着脸大步走了。
她神色很淡，抿着唇想，班主任这话，情有可原，但却很主观，主观到有些不近人情。
佘柯如何，她心里是有判断的，这回事，虽然她不大清楚，但绝不是班主任所说的蓄意报复。
*
晚上佘母佘父回来的都很早，她们夫妻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姿板正，表情凝重。
佘鸠从他们的等待姿态里，品尝出几分剑拔弩张的微妙感。
她不禁有些忐忑，看了看紧闭的家门。
佘柯还未回来。
佘父正双手相扣得把手放在膝盖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佘母却有些焦虑，她看见了佘鸠，虽然心情奇差，但依然压着嗓子温声说：“小鸠啊，你回房间去写作业吧。”
听了这话，佘柯顿觉得脚步有些沉，她在原地踌躇站了几秒，点了点头。
佘柯回来时是晚上十一点钟，她的脸色并不好，眉心难得透着股阴郁，沙发上的两位神色也并不比她好不了多少。
这样看着，确实是一家人。
作为一家之主，佘父率先开口：“去哪浪了？这么晚才回来？”
佘母看了他一眼，也不阻止，任他说。
听到发难，佘柯把视线放在佘父脸上，她的神态本就很差，冷酷，一身尖利的劲头。
佘父佘母平时都是温婉的性子，即使平时口头上的训斥，也基本是心里憋不住气，张口想了许久才有感而发。
此时佘父与佘柯对视，心里顿觉女儿真的不像他们生养的，这性格是随了谁？
想到这里，佘父看了看佘母，蓦然有了念头。
他心存愧疚，一时间竟避开了佘柯的视线。
性格刺成这样，也是有他们的原因。
但这原因，并不是他们放任她不管的理由。
佘柯摘下了一边耳机，这样可以使她听声音听得更加分明，她是那种遇凶越凶的性格，别人刺她，她也绝对会刺回去。
不出意料，她冷道：“这不是第一回，有必要这么激动？”
佘母一听，气急，气得语气有些哆嗦：“你看看你！瞧瞧你的样子！你自己学不好我也不管你，平时物质满足你！你要玩满足你！也不强迫你学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现在做了什么？你班主任都告诉我了！说！你为什么要带坏班主任的小孩！”
佘柯听了这话，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唇角向下一拉，显得一张脸略有些面无人色。虽然脸色一白，但她的眼神却是凶了凶，也不知道是不满意班主任的告状，还是心里确实被训的有些难受。
她看了佘母一眼，佘母和她对视，却看不清年纪尚小的女儿茶眼中的情绪。
未等她反应，那头佘柯又低低垂头，去看手上的那个旧MP3，她摸着MP3破旧的外壳，红红的刘海丝压着眉眼，整个人处在暗处，神色看不分明。
佘柯还是冷冷得说：“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干这些，就给我定罪。你说，你这叫学得好吗？”
佘母被后半句吸引，知道她话里有话。
她想，这女儿实在是不尊长辈，胆大包天！她一时不顾思考，气得脸色变得铁青。
佘父脸色也不好，命令说：“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佘柯呵笑一声闭了嘴，顺了佘父的心意。
三人之间，气氛沉寂了几秒。
佘柯到最后也没解释，佘父佘母盯着她同样词穷。
她戴上刚摘不久的一边耳机，撩开挡住视线的发丝，垂着视线困倦似的，说：“我困了，要去睡了。”
说完，就往自己房间里去，但她走到门口，终归顿了步子。
她还是拖着长调，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话：“我没干坏事。”
她这话很轻，怕被人听见似的，但语气冷硬，像一句通知，而不是辩解。
*